一個時辰前，京兆府後堂。

    一身緋袍踩著厚底青黑布靴的宋府丞，從外面快步走進，對伏案工作的府尹拱手作揖。

    “大人，金吾衛上將軍李青候，玄清司千師衛言承跟師尉閻玉清到訪。”

    這三人來做什麼？

    陳府尹神情詫異抬起頭。

    這三人所屬機構都跟京城治安有關，與京兆府常有走動，大家做的工作性質相近，很多時候需要互相幫助。

    拿金吾衛來說，主要責任巡查京城，護衛皇宮，玄清司也有這種職責，但只是偶爾充當的角色，主要責任還是監察群臣，稽查逮捕。

    而京兆府負責京城上下治安，與這兩者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

    “他們來做什麼.....喔，請他們進來吧。”說到後面，陳府尹忽然意識到什麼，手揉著後脊椎說道。

    少頃，三名身形矯健，面龐剛硬的男子龍行虎步踏進後堂，對陳府尹行了一禮。

    “府尹大人。”

    左側一人穿著緋袍麒麟服，頭髮微卷，偏黃，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手按腰間繡春刀，氣勢不凡。

    這種服飾鮮明的著裝，中元除了玄清司沒有第二家。

    右邊的金吾衛上將軍身形魁梧，一身金紅相間的鋥亮明光鎧，腰間同樣掛著佩刀，看著有些臃腫，但絕對稱得上威武霸氣，說起話嗓音粗狂。

    閻玉清一身金絲繡邊錦衣，顯得中規中矩，在場就屬他官職最小。

    陳府尹笑呵呵起身回了一禮，讓奴婢去沏茶，邀請三人到旁邊坐下。

    “常青赫績二位來此，可是爲了寧王使者進京一事？”

    三人甲冑齊全的正式打扮，明顯是爲了公事。

    衛言承冷硬的面龐擠出一絲笑容：“看來府尹大人早有預料，那就不用下官再多做贅述了，我們過來正是爲了寧王使者的事。”

    李青候在旁附和點頭。

    顯然，是讓衛言承做主導。

    雖說按官階他是正三品上將軍，衛言承則是正四品，但論起實權遠無法相提並論。

    說句不好聽的，左右金吾衛同樣也在玄清司監察範圍之內。

    “已經到了？”

    陳府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問道。

    接過侍女送來的茶水，衛言承說道：“後日到京，使者是寧王副將，同行人中還有寧王的嫡女永寧郡主，陛下的意思是將這些人安置在王府，審查一事需暗中進行，不能大張旗鼓。”

    北海有變這一訊息傳到朝堂上後，引起所有大臣注意。

    如果是寧王親自派人傳回訊息也就罷了，偏這個資訊並非透過官方渠道，而是用一種非常隱晦的方式傳達。

    這其中蘊含資訊量之大，容不得大家不去胡思亂想。

    陳府尹微微頷首，想了想，斟酌道：“那依二位的意思，此事要如何處理？”

    “這......我們就是來請教大人，陛下嚴令玄清司不能透過非常手段，現在既不能大張旗鼓，又要快速偵查出有用的訊息，下官屬實有點難倒了。”

    衛言承直言不諱。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觸碰到玄清司的操作盲點，有點不知所措了。

    陳府尹笑笑，心中想法沒有說出。

    李青候依舊點頭附和，臉上掛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容。

    其實他們金吾衛跟這件事關係不大，主要是寧王使者進京，需要多注意王府周圍巡察而已。

    查案的事與他們關係不大，他都不想來的....

    “這就有點難辦了。”

    放下茶杯，陳府尹皺起眉，捻了捻八字鬍陷入思索。

    皇帝考慮到自家兄弟感受，導致玄清司最拿手的酷刑逼供手段無法使用，這就給下屬們憑空製造許多麻煩。

    “這件事不能馬虎大意，之前御極臺大司徒就叮囑本官要看緊。”

    陳府尹嘆了口氣：“不瞞二位，這段時間本官頭髮都愁掉不少，就是為這件事鬧得。”

    衆所周知，現在中元各地安靖，除西面的蠻子，就只有北海妖國最令人忌憚。

    一旦北境有失，毋庸置疑，絕對會對中元造成極為可怕的衝擊。

    所以哪怕是親兄弟，皇帝也沒有等閒視之，立刻就派玄清司親自前往調查，但並沒有直接問罪。

    這一切都要等拿到切實證據才行。

    然而重視歸重視，查案又是另一回事。

    “要不要請刑部那邊的查案老手幫忙？”

    難得的，李青候想到一個點子。

    他覺得既然是商量，自己要是什麼也不做，會不會顯得太無用了。

    衛言承輕“呵”一聲，似有不屑，淡淡道：“陛下敲定這件事後，刑部那邊第一個就把腦袋縮了回去，說是手裏案子太多，抽調不出人手。”

    這明顯是託辭。

    不然今天過來的人中就應該有刑部的人。

    李青候不說話了，讓他拿刀砍人不帶含糊的，讓他去琢磨朝堂大臣們的心思，那就是流氓掉進墨潭，兩眼一抹黑。

    陳府尹對此心知肚明。

    北海有變是真是假暫且不說，讓人去調查寧王，那真有點壽星老上吊，嫌命長。

    現在即便民間小兒都聽說過一件事，中元能得此太平盛世，寧王佔一半，他的豐功偉績到處傳唱，西平蠻疆，北鎮妖國。

    如果寧王真有不法之心也就罷了，一旦事情跟寧王沒關係，就要做好被寧王記恨的準備。

    寧王手裏有兵有權，真正的一方霸主，影響力足以讓他一句話就決定朝廷官員的前途。

    刑部再想撈功績，也不可能頂著這種壓力傻傻往前衝。

    看到府尹大人也是一臉愁緒，衛言承有點失望，苦笑道：

    “想要辦成這件事，得需一個對查案頗有造詣，且頭腦靈活，懂得機智應變，各方面素質都很好的人才行，另外還得不怕得罪寧王。”

    “放在以前，但凡有點嫌疑，帶到玄清司關幾天也就能問出結果，這對本官手底下那些玄師不是難事，偏生髮生在寧王身上。”

    關幾天是重點，但他沒有細說，在場幾人都懂。

    “誒，等下。”

    聽到這裏，陳府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身影，沉吟道：“頭腦靈活，機智應變本官倒是想到一個人，他應該符合這些條件。”

    “誰？”

    衛言承跟李青候眼睛一亮，同時開口問道。

    “永安縣的陳朝。”

    陳朝....衛言承蹙眉想了想，忽地眉頭一挑：“就是那個破了夢妖案的捕快？”

    玄清司就是根據夢妖案的結果，才鎖定夢妖的蹤跡，進而消滅以除後患。

    “沒錯，此人在查案方面頗有天賦，夢妖案能夠及時告破，此人當居首功。”

    陳府尹點了點頭，繼續道：“永安縣前天發生的一起弒父命案，幾位應該也聽說了，而陳朝只用三個時辰不到，便將案件偵破，本官以前見所未見。”

    衛言承李青候幾人悚然動容。

    趙牧案他們確實有所耳聞，但只知結果，不清楚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