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寶春堂藥鋪，裡面只有董志山一人。

    他正在清點一些藥材，看到兩人從門外走進，不禁訝咦道：“思憶......咦，陳小兄弟，你不在家裏好好養傷，跑這裏做什麼？”

    當時救回陳朝，他清楚對方傷的有多重，甚至有性命之危。

    雖說現在陳朝已經甦醒，還活蹦亂跳的，但身上的傷並沒有好利索。

    “找您問點事。”陳朝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聞言，董志山放下藥材，擦了擦手走過來：“什麼事？”

    “您老當初戳破畫卷的時候，畫上有沒有水？或者是其他一些異常？”陳朝問道。

    “畫上有水？”

    這件事都過去了，董志山不明白他為什麼又提起，想了會搖頭道：“沒有水，畫上很乾淨，不過......”

    本來陳朝還有點失望，見到董志山遲疑，忙問道：“不過什麼？您老就別賣關子了。”

    董志山皺眉思忖片刻，說道：“不過當時那畫好像有點潮，還有很重的水墨味，聞著還有點臭嘞，我就是好奇這點，才用手去摸了下，哪知一摸就破。”

    不等董志山說完，陳朝臉色就沉了下來。

    畫是新作的！

    確切的說，他手裏這幅畫很可能是假的。

    至於為什麼發生這種事，想想就知道，除了見財起意，陳朝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依照轉運司如今的風氣，私自貪墨點好處，撈點油水那太正常了。

    這點陳朝不在意，他在乎另一件事，自己買了個假畫？

    察覺他神容隱怒，董志山有點搞不懂：“陳小兄弟你怎麼了，是不是畫有問題？要老朽說，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就別想那麼多了。”

    他生怕陳朝因為這種事找上朱家，寬慰道：“反正現在咱們跟朱家撇清關係，就算真有什麼問題，他們也不會承認的，過去就過去吧。”

    聞言，陳朝一怔，漸漸平靜下來，最後無聲嘆息。

    董志山說的沒錯，現在才發現畫是假的，為時晚矣。

    另外，這幅畫究竟是不是朱員外造的假畫，只是他一番猜測，或許畫本來就是這樣，雖說可能性很小。

    因為這幅畫是經由外地運送過來，路程的顛簸與擠壓，照董志山所說的情況，潮溼的畫紙真要經過這麼一遭，早就被汙染的一塌糊塗。

    但沒有證據，就算真是假的，別人不承認，也無可奈何。

    話雖如此，但真的好氣啊！有種被人白嫖的感覺，陳朝心裏不爽利。

    收起畫卷，他轉身離開藥鋪，打算找個地方丟掉，眼不見心為淨。

    董思憶則乾脆留在鋪子裡幫忙。

    走在大街上，陳朝暫時拋開煩悶的心情，欣賞周圍的景色。

    這算是他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與這個世界接觸。

    青石磚鋪就的寬敞街道，兩邊商鋪林立，各色招牌迎風飄搖，叫賣吆喝不絕於耳，人聲鼎沸，不得不感嘆一聲，連一個小縣城都如此繁華。

    沒有想象中那般封建落魄，反而處處彰顯華麗，房舍樓閣鱗次櫛比，來往人流車馬絡繹不絕。

    想來也對，畢竟是京都下轄的重縣，發展好點很正常。

    正走馬觀花，陳朝忽然就被人群中一抹紅色光華吸引。

    定睛一看，那是迎面走來的一位錦衣青年，對方手裏正把玩著一塊血紅玉佩，跟身旁幾人炫耀。

    那玉佩不是別的，正是陳朝之前拿給朱浪的九黎血玉。

    自己的東西，肯定不會認錯。

    這些人從陳朝身邊路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這個‘路人甲’，談笑風生的話語就傳了過來：

    “元宋兄，九黎血玉可是個好東西，連京都裡面的貴人都難求一見，那朱浪就這麼幹脆把東西送給你了？”

    被稱為元宋兄的輕佻青年嘴角一翹，得意道：“不然呢，這蠢貨死要面子，在蓮香姑娘面前輸了不認賬，以後怎還有臉做人家的入幕之賓？”

    “哈哈哈元宋兄說的有道理，如今喜得九黎血玉，我看再過不久，蓮香姑娘的頭客就非你莫屬了。”

    “哈哈，過獎過獎。”

    另一人說道：“聽說那朱浪還不服氣，這不又邀請元宋兄前往翠玉樓再比一場，我看他就是自討苦吃。”

    “昨晚上那朱浪就已經把銀錢輸光，今早還特意回家取了九黎血玉來抵債，他哪來的銀錢？”有人狐疑道。

    “誒，這次比的不是銀子，而是字畫，沒看到元宋兄特意帶著字畫前來嘛。”

    “聽說蓮香姑娘琴棋書畫頗為精通，尤以詩畫上面最卓著，也不知那朱浪能亮出什麼樣的字畫討得美人歡心。”

    “嘖，那朱浪倒是會討巧。”

    這些人說著就已經走遠。

    聞聽幾人談話內容，陳朝敏銳捕捉到其中幾個關鍵資訊。

    把這些資訊串聯起來，他心裏就有了一個事件大概原貌。

    早上見到朱浪時，對方身上就瀰漫胭脂氣息，一副萎靡不振，爆肝過度的模樣。

    顯而易見，朱浪昨晚在翠玉樓與人賭鬥，並且輸光了身上的銀錢，還欠了一屁股債，最終跑到他那裏拿了九黎血玉回來抵債。

    他現在關心的不是朱浪輸了多少銀子，而是有點擔心，這個王八蛋有沒有把錢貨兩清這件事跟朱員外講清？

    而且，還有一件事引起陳朝注意。

    他望著幾人離去的身影，思忖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趕到翠玉已是酉時初。

    這會兒，家家戶戶亮起昏黃的燈光，街道兩邊燈火通明，更顯繁華熱鬧。

    翠玉樓是一座三層高樓，裝飾不俗，同樣到了開張時候，門庭大開。

    吃花酒的男客從四面八方不斷涌來，帶著神秘的笑容走進大門。

    門前的姐兒揮舞著紅絲怕，笑的神魂顛倒，胸前亂顫，看得人驚心動魄。

    似乎站在這裏，連空氣中都瀰漫着粉紅胭脂氣息。

    在燈火映襯下，翠玉樓顯得朦朧而妖嬈，充滿紙醉金迷的味道。

    剛走到門口，姐兒立馬注意到陳朝，上下審視，頓時眼睛一亮：

    “喲，這位公子看著面生呀，看您長得這般俊俏，要不讓奴家陪您喝上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