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把柄(合章)
軟的不行,就打算來硬的,這就是董耀青此刻的想法。
在他看來,玄清司抓的那幾個人,實在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但是他們卻掌握著祖父的把柄,必然不能讓他們把這個把柄供出來。
人在情急之時,能做出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就是考慮到這一點,董志文纔會讓自己的孫子親自過來跑一趟。
肩負著爺爺的叮囑,現在發現陳朝賄賂不行,董耀青只能來硬的,打算威逼利誘。
和陳朝之前猜測差不多一樣,董志山還真和董志文有關係,這屬實讓他意外。
原本以為董志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者,帶著一個孫女拮据度日,現在忽然冒出這麼大一個關係網,說實話,陳朝有點震驚。
早知道老董家的背景這麼大,當初就選擇走老董家這條路線了。
不對....陳朝定了定神。
看對方這樣子,似乎很不待見老董一家。
而且董家有侍郎這樣的官員,何至於讓一個老人親自出馬在永安縣上勞碌。
不過董志山就在旁邊,董耀青應該不至於撒謊,也就是說兩家關係確實親密。
這讓陳朝有些犯難,如果是董志山來請自己幫忙,很難抹開面子拒絕。
然而不知道董耀青說了哪句話,讓董志山當場勃然大怒,猛拍桌子:“你放屁!”
桌子上茶具都被震反倒下,茶水撒了滿地。
董志山的臉上佈滿怒火。
“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老朽早就與你們董家脫離關係,現在你們是你們,我是我,互不干擾,你休想拿這些事來糊弄別人!”
聽完董志山的話,陳朝下意識看了董耀青一眼,發現對方臉上出現剎那僵硬,就知道老董沒有說謊。
“你個老東西,不要給臉不要臉,如果這次你能幫上忙,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求情,讓你們祖孫倆重回董府,你可要考慮清楚!”
董耀青滿面陰沉。
“少爺消消氣,別傷了和氣。”
孫言連忙站出來,拉住董耀青,然後對董志山作揖:“二老爺,您老怎麼說也是董家的人,以前只是發生了些小意外,畢竟還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現在大老爺遇到麻煩,您看能幫就幫一下,回去後在下一定和大老爺說清,等過段時間,親自派人來把你們接回去,您看如何?”
“你們董家的事,和我無關!”董志山怒道,“以前怎麼不見你們這麼說,現在遇到麻煩,倒是想起老朽了?做夢!”
“你.....”
董耀青剛想破口大罵,就被孫言攔住,然後對董志山說道:“二老爺,以前不是沒想過,但大老爺怕打擾你們的生活,所以就沒有讓我們貿然過去,但我們一直知道您老帶著小小姐就在永安縣。”
頓了下,孫言又說道:“二老爺,您老可以不在乎,但是小小姐還要寫進族譜,還有小小姐的父母,如果到時候董家真出了事,可就沒人再能給你們做這些事了。”
對於董志山這樣的老人來說,名字被寫進族譜,不僅意味著家族認同,也是莫大的榮耀。
這也是董志山一直以來的心病。
從董家脫離出來,百年之後,族譜上肯定無法寫上他的名字,包括董思憶,及其父母,都不可能寫進族譜。
人講究落葉歸根,現在有根不能歸,對人也是莫大的煎熬。
果然聽到這些話,董志山臉上一僵。
察覺到這個表情,董耀青麵露得色,孫言也是看到希望,繼續道:“您老就幫幫忙,事成之後,在下保證,肯定會和大老爺如實稟報。”
如果能說動陳朝幫忙,自己這一家子便能重回族譜,這種誘惑力不可謂不大,就像是武夫對於力量的追求。
打量董耀青和孫言一眼,董志山微微坐正身子:“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老朽和孫女只是借住陳公子的府上,他的決定不會因為我們而改變,就算是可以,老朽也絕對不會答應,犯了法,就要嚴懲!”
說出這些話,董志山面色篤定,心情卻很舒暢,就像吐出一口壓抑多年的鬱氣,頓時覺得身體都輕鬆不少。
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大哥,居然也有一天要求到自己的地步,這種轉變,即便董志山也感覺很奇妙,很解氣。
“老東西,你真打算在外面過一輩子流浪日子是嗎!”董耀青徹底怒了,眼神狠狠盯著董志山。
陳朝猛地放下茶杯,“放肆!”
冷冷注視董耀青:“你當這裏是你府上不成,再敢出言不遜,打斷你的腿!”
“陳師尉,你別以為是玄清司的人就得意,我爺爺是朝廷三品大臣,現在來拜託你事情,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要得.....”
董耀青何曾被人這般吼過,立馬展開反擊。
然而話沒說完,就被陳朝的陰冷眼神震住,後面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陳朝站起身,面無表情:“請人幫忙,就要有請人的樣子,看你年紀小,我不和你計較,但是再敢聒噪,剛纔的話我說到做到!”
聞言,董耀青張口欲言,但觸及陳朝的眼神,又咽回到嘴邊的話。
孫言也被陳朝此刻的氣勢嚇到,站到董耀青身前,生怕對方暴起傷人。
“老董,借一步說話。”
震住那兩個人,陳朝纔對董志山開口,然後走出屋子,董志山也沒猶豫,起身跟了上去。
......
屋外長廊中,陳朝停下腳步,憑欄而立,聽到後面的動靜才轉過頭。
“老董,你和董家以前真是一家子?”
陳朝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詢問。
董志山剛纔就在想這件事,猜測陳朝會問這個,此刻倒也很乾脆的點頭:“老朽確實出身董家,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現在老朽只有董思憶,以前的事,都是過眼雲煙罷了。”
點了點頭,陳朝並沒有在追問這件事,只是想再確定一下。
“那族譜很重要嗎?”
董志山愣了下,然後苦笑點頭:“說重要也很重要,說不重要,其實也不重要,只是想想因為老朽的一時之念,讓後輩都跟在無法進入族譜,心裏過意不去。”
按理說一個大家族,書寫族譜是件很重要的事情,除非是發生非常嚴重的惡劣事蹟,不然一般不會被驅逐出族譜。
哪怕董志山脫離董家,他的名字在後麵也會被寫進去,在沒有大罪的前提下,維持族譜的完整性,大於一切。
遲疑了下,陳朝開口:“到底以前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會把你們驅逐出族譜,當然要是不方便說也不用說,我只是想和你通個氣,如果你想帶思憶重回族譜,我這邊也不是不能答應他們。”
“別!”
董志山連忙擺手,回頭看了眼,又低頭沉思片刻,才嘆口氣:“其實這件事也算是家醜,本來老朽不想再提,不過思憶現在對你已然傾心,有些事情也需要告訴你。”
“這件事發生在思憶九歲的時候,當時她被董耀青帶出府去玩,那個畜生年紀輕輕就已然好賭成性,輸了一家青樓的賭債,無法償還,便想將思憶抵押賣掉,幸好老朽發現及時,纔沒有釀成慘劇。”
“但是回到府中,老朽那位大哥並沒有對此事放在心上,不僅沒有交代,甚至還變相囚禁了思憶一段時間,說是思憶沒有及時規勸董耀青,才導致後面的事情。”
“後來那董耀青不思悔改,在思憶的房門上放了木桶,思憶推門的時候,掉下來砸到腦袋,導致思憶昏迷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就對以前的事失去了記憶。”
“當時老朽氣不過,便去找我那位大哥理論,但被轟了出來,我一怒之下,帶著思憶離開了董家,纔去了永安縣。”
“思憶的父母呢,後面沒有說什麼嗎?”陳朝眯起眼睛,從這簡短的幾句話中,就已經瞭解到諸多訊息。
董志山搖搖頭:“在思憶三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因為官場鬥爭被人陷害離世,思憶的母親體弱多病,得知這個噩耗後不久也撒手人寰,他和你說的那些,其實都是老朽後面編出來告訴她的。”
這麼做的目的,也就是在董思憶失憶之後,植入全新的記憶,忘掉了曾經在董家的不愉快記憶。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畢竟與其讓董思憶想起以前那些不快的生活,還不如全新開始一片記憶。
怪不得董思憶之前告訴陳朝,說是父母上山採藥的時候意外死亡,明顯就是後來董志山撒的善意謊言。
對於來京城,董思憶一開始也沒有任何反感,這和他現在老董說的事情相反,倒是當時董志山猶豫了很長的時間。
想必這其中除了永安縣的問題,更多還是因為董家就在京城的緣故。
這麼一想,倒是有很多問題都能解開。
比如老董懂的東西,比一般老人要多,包括官場上的一些事,而且後面置辦釀酒工坊,也都是董志山在選人挑地。
如果是何友貴,肯定是選不了趙若若家裏那塊寶地。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董志山以前就是富貴人家出身,眼界,知識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老朽從那以後就開始研究藥材,想要醫治思憶的失憶症,不過一直沒有成效。”
最後,董志山長長嘆了口氣。
由此說來,永安縣的藥鋪,實際上就是給董思憶治病才置辦的。
陳朝沉吟了下:“那董叔你還想回去嗎?”
這個問題很關鍵,影響到陳朝後麵的決定。
董志山搖搖頭:“不回去了,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即使回去,也是糟心,還不如現在這般生活,就很好。”
“行,我有主意了。”
“你有....”董志山還在感嘆,忽然反應過來,狐疑看著陳朝:“你有什麼主意了?屋子裏那些人嗎,你把他們趕回去就是,不用在乎老朽的面子。”
“那些人以前對老朽這一家做過過分的事數也數不清,現在居然還好意思來找人。”
說到後面,董志山一臉不恥。
陳朝咧嘴一笑:“放心好了,這件事交給我,保證給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
聞言,董志山驚疑不定望著陳朝。
似乎好奇他想做什麼。
不過陳朝沒說。
回到屋子,董志山並沒有跟過來,因為不想再看到董耀青這個人,陳朝就讓他老人家去酒坊基地照顧生意去了。
“陳師尉您看......”
一進門,就是早已等得焦躁不安的孫言,連忙迎上來,湊著笑臉。
不過話沒說完就被陳朝擺手打斷,在椅子上重新坐下,陳朝上下打量董耀青,直到對方感覺不自然想要發火,這纔對孫言開口:“你家老爺想要我把戶部那幾個郎中放了,是吧?”
“對對對!”孫言連連點頭。
陳朝微微頷首:“早說嘛,不就是放幾個人,小意思,我動動嘴的事。”
“這麼說,陳師尉你是答應了?”孫言一臉的驚喜。
一旁的董耀青滿臉疑惑,這出去一趟,怎麼回來就變了臉。
陳朝指頭敲擊桌面:“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也知道,衙門裏不止我一個人,如果想做成這件事,需要上下打點很多人,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我視錢財如糞土,不過其他人,我就說不好了。”
一邊說一邊喝了口茶,話語中的暗示很明顯。
孫言愣了下,旋即就猛的回過神,連忙掏出剛纔收回去的那沓銀票,諂笑著塞給陳朝:“這個在下自然清楚,這些是我家老爺請陳師尉那些同僚喝茶用的,一點心意,請收下。”
雖然陳朝態度轉變,來的有些突然,剛纔明明還是一副公明正義的化身,轉眼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貪官。
不過孫言也沒多想,本來這些銀子就是用來疏通關係,現在能排上用場,自然是好事。
“唔...少了點。”搓了搓銀票,陳朝淡笑道:“孫管家應該也清楚,衙門裏那幫人,都是一個個喂不飽的獅子,可能去一次青樓,這些銀子就沒了。”
你怎麼不去搶,三千兩的銀票還嫌少....孫言轉頭看了下董耀青,咬了咬牙,有從衣袖中掏出一沓銀票。
不過看樣子明顯比剛纔那沓少,陳朝不等對方清點,伸手接過來,搓了搓,這才滿意點頭:“這樣就差不多了。”
“行了,你們回去吧。”
董耀青一怔:“回去?你不是要放人?”
“你是白痴嗎,我放人也得找個藉口,再說現在已經散值,你讓我再跑回衙門,把人放了,真當其他人都和你一樣是傻子?”
陳朝瞥了他眼,鄙夷道。
聞言董耀青差點暴走,眼睛瞪得老大,但幸好被孫言及時攔住:“陳師尉說的沒錯,在玄清司放人,總要找個好的由頭才行,相信陳師尉一定能幫我們解決這件事。”
“不知陳師尉打算什麼時候動手,這時間不等人,我擔心那些人在牢裡會待不住。”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催促陳朝。
陳朝沉吟了下:“明天吧,明天去衙門我就找人商議,你們會讓告訴董侍郎,讓他放心就好,一切有我。”
“直接把人殺了不就好。”董耀青不滿的說了句:“何至於如此麻煩。”
“孫管家,麻煩回去多說一句,把這個智障腦子好好洗洗,不然哪天走路上被人騎馬踩死,都怪路太窄。”陳朝端起茶杯。
孫言心裏也有點生氣,但是此刻有求於人,只能壓抑著怒火,勉強的笑了笑,才趕緊拉著董耀青離開。
出了陳府大門,董耀青甩開孫言的手,怒道:“你剛纔為什麼拉著我,那小兔崽子完全沒把握當一回事,就是欠收拾。”
“收拾他自然有別人,不用我們操心。”
孫言理了理衣衫,臉上諂笑早已消失,恢復平靜:“玄清司一向制官嚴明,懲罰制度比尋常衙門更是嚴厲十倍,至今為止,都沒有幾人敢觸碰這條鐵律,就連手底下的玄師,都莫敢收受賄賂,此子一個師尉,膽敢收下我們幾千兩的銀子,你說要是訊息傳到玄清司那些百師千師耳中,會是什麼反應?”
“罷官?”董耀青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隨後又皺起眉:“不過這麼簡單的道理,那個小子不會不知道,這裏面會不會有詐?”
孫言冷冷一笑:“罷官都是輕的,他會被打成殘廢,逐出京城,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是想怎麼處置他,就怎麼處置他,至於少爺擔心的這點,呵呵,不管他有什麼陰謀詭計,只要收了銀子,那就是罪證,說破了天,他也難逃干係。”
“可他要是否認呢?”
“否認,那個時候,可不是他想否認就能否認的。”孫言指著周圍:“少爺,你看這周圍太平,實際上不知埋了多少人的眼線,我們今天進入陳府的事,會有人向上麵傳遞,現在沒什麼,可當我們揭發的那一天,就是最好的佐證。
玄清司處置一個人,不需要確切的證據,只要懷疑就夠了,等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有辦法讓那個陳朝承認收了我們幾千兩銀票的事。”
回頭看了眼陳府的牌匾,“我本以為這是個很那對付的角色,不過現在看來,呵,還是年紀太輕啦。不過也對,此人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坐上師尉一職,現在還沒有嚐到甜頭,家中沒有存銀,對於錢財怎能不動心,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不過少爺,以後這點,你可要多多注意,莫要給別人留下把柄纔是。”
董耀青陰冷一笑:“我自然清楚,那我們現在是去揭穿他?”
“不,等他把人放了,再過來敲打一下,掌握一個玄清司師尉的把柄,對於我們來說可是好事,這事以前可沒有人做到過,先留著,後面可以為我們做很多事。”
與此同時。
前廳,陳朝坐在椅子上,細數手中的銀票,不多不少,剛好五千兩,這數目絕對是筆鉅款。
當然,如果沒有三杯倒的生意,對於陳朝來說確實是一筆鉅款。
回想整件事,陳朝閉目片刻,忽然睜開:“來人,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