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天上的山川
天空陰沉,使得本就陰暗的磁山,如同一塊來自地獄的黑山,觸目驚心。
來到山頂,這裏有個縱橫百丈的寬闊平臺,聚集了很多人,看到不少熟人,蝴蝶閣的段紅鶯和其徒弟喬嵐嵐也在,對方遠遠看到陳朝,稍感詫異之後,笑著打了個招呼。
陳朝笑笑招手,算是迴應,但沒有過去。眼前這些人的數量,絕對不止那批僥倖逃生的江湖人士,絕對還有之前被暗月部抓起來的人。
從服飾的穿著上,基本可以確定,都是從五行界過來的那批江湖人士。
不過這些人現在就和乞丐一樣,衣衫襤褸,滿面灰塵撲撲。
很顯然,這些天大家都不好過。
甚至有些人還把性命丟在了這裏。
不過現在不是操心這些的時候,反正道教自己的問題。
平臺像是被人用劍斬平,從中心位置向四面八方蔓延出許多蛇形般的金色紋絡,此刻在那中心位置盤坐著三到蒼老的身影。
天空中,時而有雷電降臨,景象可怖。
“這是在做什麼?”
朱遠光扒開前面的人群,探頭看了下,神情詫異。
其他人都看著中心處那三道身影,表情嚴肅,好像在等待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
“你們幾個,就是之前在五行界破壞石碑的那些傢伙吧!”
陳朝一回頭,就看到幾名面孔陰沉的人靠近,雙手纏著厚厚的布帛,孔武有力,這是鐵臂崖的人。
“幾位壯士,之前都是誤會,有什麼事,等回去後我做東,請你們喝酒!”
這個時候,不易發生衝突,陳朝知道幾位同僚之前做的那些事,主要還是爲了幫自己。
所以當仁不讓的站出來,對幾人客氣拱手。
為首一男子眯起眼上下打量陳朝:“你又是誰,和他們認識,還是說就是同夥?”
“這幾位是在下的同伴,之前事出有因,詳細的過程,現在不好解釋。”
按住朱遠光幾人,陳朝眼神示意他們安分。
能不能離開蠻疆,現在希望全在這裏。
外面還有暗月部的追兵,如果被趕出去,基本死路一條。
“我憑什麼要聽你解釋!”
為首的男子冷冷一笑。
“轟!”
就在這時,一道雷霆從天劈落,落在山頂,頓時散落的電弧到處跳動。
人群一陣慌亂,不少人中招,身體痙攣,倒地渾身抽搐。
好在只是電弧威力不大,沒有出現傷亡,但是被電擊的感覺也不好受,所有人都紛紛退開很遠。
見狀,陳朝眉頭一挑,連忙叫上同伴們走過去。
後面鐵臂崖領頭的男子剛想阻攔,但是剛纔躲避電弧離得太遠,此刻已經來不及。
這邊陳朝帶著同伴來到中間,看到正是那三位道教的老前輩,也就是積善堂,玄真堂,以及占驗堂三位代表。
此刻三人各執一方,盤膝而坐。
在他們面前,地面所有蛇形紋絡的交匯點,正在閃閃發光。
三人正盯著那發光字之地,眉頭緊鎖。
像是遇到什麼難事。
雖然蔓延出去的蛇形紋絡很密集,但匯聚在中心位置只有五條脈絡,此時,其中三條是亮的,但另外兩條黯淡無光。
看了會兒,陳朝漸漸有點搞明白怎麼回事。
這磁山頂部,竟然被人不知什麼時候佈置下五行法陣,這蛇形紋絡第一次見,但是所蘊含的道韻,依舊還在五行法陣之中。
或許是因為磁山的特別,所以這裏的法陣和齊鳴山上,以及五行界中看到的不同,但是萬變不離其宗。
“幾位前輩,為何愁眉苦臉?”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鐵臂崖那些傢伙正在靠近,顯然是沒打算輕易放過他們,陳朝連忙出聲詢問。
聽到這話,周圍頓時有人佈滿呵斥:“你們幾個想幹什麼,不要打擾幾位前輩佈陣,到時出了意外,你們能付得起責任嗎!”
不少人點頭附和,並且眼神不善盯著陳朝幾人。
“你是?”
積善堂的白眉老人抬起頭,打量了陳朝眼,訝異開口。
另外兩位老人只是看了陳朝一下,便收回目光,繼續盯著中心位置的法陣皺眉。
見狀,陳朝先是對積善堂的老人拱手:“前輩,在下之前接觸過一些法陣,略懂一些皮毛,雲鶴居士也曾教導在下一些法陣知識,幾位前輩遇到的麻煩,是不是陣法的問題?”
後面的話,是對其他兩位前輩說的。
雲鶴居士在道教也算有名,不過人家是玄真堂出身,壓根就不精通法陣。
聽到陳朝略懂法陣,還特意把雲鶴居士拿出來說話,玄真堂的老人倒是有些詫異,重新抬頭打量陳朝。
不過見他略有緊迫,同時也看到趙開景這幾個人,又看到後面逐漸逼近的鐵臂崖一群人,略一思索,就明白怎麼一回事。
畢竟之前趙開景在五行界破壞石碑,驚動所有人,要不是丹鼎堂及時派人進去阻止,怕是用來考覈的石碑,都要被摧毀的七七八八,所剩無幾。
“此陣,只存在於我道教古籍中,是初代宗主那一輩常用的定山法陣,取一處為座標,可與虛無界自通,但是駕馭這等法陣需要修為極高,後世已經失傳。我們這幾天嘗試了無數次,但憑我三人之力,很難將其完全啟用。”
他頓了下,看向陳朝:“我們之所以從五行界來到這裏,就是因為這座法陣的緣故,不知道什麼原因,在五行界中被開啟,強行將我等拽了過來,如果能將其啟用,從這裏重返五行界應該不在話下。”
“如果小友懂得法陣,不妨為我們坐鎮一方,如今被迫送入蠻疆的人都已在這裏,外面蠻軍壓境,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果然,那天晚上的大戰,就是爲了營救困在暗月部的那些人....陳朝聽出話裡的意思,神色一動:“如此,那晚輩就試試。”
走到一方文脈上盤坐下,剛到近前的鐵臂崖等人見狀,先是一愣,旋即皺眉道:“你小子搗什麼亂,沒看到幾位前輩在佈置法陣嗎。”
玄真堂老人對他笑道:“邱門主,這位小友懂些法陣,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姑且就讓他試試。”
原來對方是鐵臂崖的掌門。
陳朝留了個心眼,幸好剛纔沒有發生衝突,不然一場大戰免不了。
鐵臂崖門主聞言,皺眉不語,但見到連道教的前輩也都這樣說,只好退到一邊。
只不過依舊在遠處注視陳朝幾人。
這邊陳朝並沒有在意那些人的視線,而是盯著面前黯淡的陣脈,微微蹙眉:“前輩,我要如何做?”
“輸送修為便可,將你坐下陣脈點亮,但這個過程需要小心,容易遭到反噬,需得對法陣有一定造詣才行,你沒問題吧。”
最後一句話,玄真堂老人看著陳朝意味深長一笑。
顯然,他實在提醒陳朝,莫要逞能。
反噬陳朝可謂是很熟悉了,天魔擒手使用之後,就會有一段時間反噬,那種痛苦陳朝記憶深刻。
不過這會兒倒是很輕鬆。
現如今他只是竅穴被廢,無法動用修為,但並不是徹底消失,修為還在身上,輸送修為之力並不難。
只需將竅穴內的真氣釋放出去就行。
這個過程不需要讓真氣連成一體,外放即可。
說幹就幹,陳朝手掌貼在身前地面,修為之力狂涌而出。
不一會兒,黯淡的紋絡就從一頭綻放光芒,旋即,一點點蔓延,延伸向中心位置。
往陣脈中灌輸修為之力時,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有水從身體內流出,然後陣脈就是紙張捲成的水管,需要無比小心。
稍一不注意,就會炸裂。
然而這個過程陳朝把控的很順利,這要多虧天心盤,可以將精神高度集中,感知力異於常人。
不誇張的說,除修為之外,在場所有人的在感知力這方面,都不如陳朝。
看到陳朝面前的陣脈以水到渠成般的速度,迅速點亮,綻放出光輝,原本還抱有懷疑態度的幾位道教老人,紛紛露出訝異之色。
周圍人群一直在關注這邊,此刻見到這一幕,也就知道陳朝剛纔沒有說謊。
因為之前有人上去嘗試,但是就算是修為最高的那幾人,也沒有將陣脈成功點亮。
哪怕一點,都沒有。
此刻眾目睽睽下,陳朝的表現贏得所有人認可。
鐵臂崖那些人,這會兒也都有些鬱悶,邱掌門見狀,冷哼道:“算他有點用處,這件事暫且不和他計較,等回去再說。”
身邊弟子連連點頭。
這環境惡劣的蠻疆,他們是來過一次,永遠都不想來第二次。
“嘭——!”
然而就在陳朝點亮陣脈,其他三位道教老人同樣運轉修為,想要啟用法陣時,天上忽然又是一道雷霆劈落。
落在中心位置的陣脈上,一瞬間,陳朝渾身一顫,觸電般的鬆開手。
密密麻麻的電弧跳動,蔓延四方,但這次周圍人都退的很遠,沒有受到波及。
而那些電弧落在地面時,全被那些陣脈分劃,失去原有的威力。
見狀,陳朝大感震驚。
雖然不是研究法陣的,但是陳朝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如今的情況,很明顯,這山頂法陣可以化解恐怖的雷擊。
而這還是沒有完全啟用這裏的法陣。
僅僅是一個空殼子,都可以瓦解雷霆,可想而知一旦啟用,將他們這些人送回五行界,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當然真正讓陳朝驚訝的,還是佈下這個法陣的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位道主。
一想到這,陳朝腦子裏就不由得冒出死亡之海那棵樹下的怪人。
如果那人真是千年前的道主,為何會在死亡之海?被困在那裏,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這些謎團困擾著陳朝,但現在也沒有機會去分析原因。
“這是失敗了?”
過了會兒,等電弧消失,陳朝看向旁邊的幾個面色淡定的道教前輩。
怪不得剛纔那恐怖雷霆降臨,這些人還敢待在這裏,原來是早就明白了這山頂法陣的作用。
“嗯,這裏法陣需要的能量太過巨大,僅憑你我四人,怕是很難啟用了。”
這話一出,就給所有人心頭籠罩一層陰霾。
無法啟用法陣,也就是說他們這些人無法從這裏回到五行界,只能尋找其他辦法離開蠻疆。
而後者,將充滿無窮的兇險。
陳朝很清楚,自己在外面搞了那麼些動作,螣蛇暗月兩部幾乎損傷慘重,如果出去,他將面臨數以萬計的蠻人追殺。
而且,螣蛇部族首和暗月部族首,都因他而死,後者的情況或許暗月部還不知道,但是落在死亡之海沒了訊息,那下場基本可以確定。
更何況,外面的追兵已經到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刻意迎合陳朝的想法,他這邊念頭剛落,另一邊的人群中就有人驚呼。
“山下有人.....是蠻人,他們找到這裏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鐵臂崖門主走到山邊往下看,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之前蠻人也曾搜捕,但是從來沒有靠近這裏,後來我們推測是這座山周圍的雷區,讓對方忌憚,現在追過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說到這裏,邱門主下意識看向陳朝。
陳朝咧嘴一笑:“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我聽說這兩天,蠻人在大肆追捕一個叫陳夕榮的人,甚至不惜調動軍隊,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
邱門主打量陳朝,眼神很銳利。
“怎麼可能。”陳朝果斷搖頭,“我叫陳朝,他們要抓陳夕榮,和我有什麼關係。”
旁邊幾個同伴神色有些古怪,忍住沒有笑出來。
邱門主將信將疑望著陳朝,但是想起對方現在還有用,只好放棄追究。
不過,山下蠻人逐漸靠近,這是個殘酷的事實。
不知道之前道教長老給自己的地母之精有沒有用,可惜在五行界中已經用掉。
陳朝思前想後,最後詢問幾位前輩。
得知在場所有人都嘗試過,也未能啟用法陣,不禁感到失望,揉了揉胸口,忽然靈光一閃。
“幾位前輩,你們剛纔說我們之所以被陣法強行拽到這裏,那肯定有個原因,畢竟五行界之前一直都沒問題,不可能唯獨這一次纔出現這種事,對不對?”
這番話,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陳朝對自己的說的推測,但最還是有些不確定問了句。
玄真堂的老者想了想,微微頷首:“應該和五行界的變化有關係,宮殿突然開裂,或許是我們不經意間觸動了什麼媒介,才導致這一切,也不是沒可能。”
果然,就是石胎的問題。
陳朝剛纔想起銀鏡,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再聽道教前輩一說,現在一切都清楚了。
陳朝有理由懷疑,石胎在變化中,絕對是產生了巨大能量,導致被五行界那宮殿底下的荒廢法陣吸收,從而打通了與蠻疆之間的通道。
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為什麼五行界之前沒有出事,但在這次石胎出現後,恰恰就出了事故。
簡單點來說,這幾位代表,當初在參悟石胎時,就已經讓石胎產生了變化。
只是沒有看到最終的結果,過程中,就被開啟的法陣,強行送到了蠻疆。
等陳朝進去的時候,石胎已經面臨最終變幻的節點,那最後的三個核心要義,就是變化銀鏡所需的最後養料。
換句話說,石胎可以打通連線蠻疆的法陣通道,也就能連通五行界的法陣。
“我有辦法了。”
聽到這句話,幾人都看向陳朝,麵露狐疑。
陳朝沒有說話,而是猶豫了下,從胸前取下已經半石化的銀鏡,在周圍人們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將銀鏡按到中心陣脈上。
起初,並沒有任何變化。
三個道教前輩,看到銀鏡也沒有過多聯想,畢竟他們之前看到的石胎,和此刻的銀鏡有天地之別,只是奇怪陳朝這麼做的目的。
見他們沒有認出銀鏡,陳朝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得意。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覺得是自己拿走了石胎。
沒有多想,把銀鏡放好後,陳朝沒有立刻行動,因為還缺少最關鍵的一步。
朝幾位道教老人分別拱手:“幾位前輩,不知傳送型法陣,需要什麼口訣?”
這是常識,口訣就是口令,對於大多數法證來說,運用法陣就必然需要一道口訣。
這是雲鶴居士告訴陳朝的,一直記著。
玄真堂老人看了他眼,“運用修為之力,念出疾之一字便可。”
原來如此!
陳朝如獲至寶,之前在死亡之海不敢動用法陣功能,就是因為不知道這些口訣。
沒想到這麼簡單。
得到口訣,陳朝再無猶豫,深吸口氣,按捺住心中的緊張,默默唸出道教五脈要義之一“符文化陣”。
“嗡!”
幾乎就在他念頭剛落,銀鏡中便猛地騰起一道驚人光柱,直衝雲霄!
捲起的氣浪,將周圍人都震退好幾步。
中心處的三位老人用手撐著身子,一隻手擋在眼前,驚愕中觀察這道氣勢驚人的光柱。
更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那五條黯淡的陣脈,在這一刻就像是吃了藥一樣,迅速亮起,眨眼間,就全部啟用!
“這.....”
看到這一幕,三位老人無不是瞠目結舌。
變化沒有停止。
點亮之後的陣脈,迅速蔓延整片山頂平臺,在邊緣處連線到一起,形成一圈金色光輝,將所有人籠罩、包裹。
與此同時,中心陣脈那道光柱,仍舊沒有消散,天上烏雲盡散,但在烏雲之後,並不是晴朗的天空,而是一片倒懸在天空上的山川大地!
那片山川,青蔥鬱鬱,萬物復甦,與蠻疆的荒蕪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壯麗景象,好似投影一般映照成一片天幕。
眾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有人指著其中一座雄偉壯闊的大山:“那是不是齊鳴山!”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撼到無以復加,睜大了眼睛。
“陳夕榮,你果然在這裏!”
這震驚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聲厲喝打斷。
眾人轉身一看,山下竟是衝上來一群兇悍的蠻人,此刻為首一名大漢面目猙獰,露出殘忍的笑容盯著遠處的陳朝。
大家還在想誰是陳夕榮。
這邊陳朝想也沒想,踏前一步,發出大喝:“疾!”
轟隆隆一陣劇烈晃動,磁山震顫,好似拔地而起,無盡光芒裹挾著眾人,化作一抹光,消失在山頂。
就在消失的那一剎那,一隻手掌探出,抓住陣脈中心的銀鏡,眨眼間,消失無影。
“陳夕榮,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
迴盪在眾人耳邊的,出了呼呼風聲,還有一道憤怒到幾點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