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認識了一個小女孩，剛中考結束。”郝弈在胸口比劃著，“也就這麼高。”

    “也是可憐，那年她們一家在的地方剛好是重災區，家裏的房子讓衝的啥都不剩了，爹媽還被泥石流給砸死了。”

    郝弈說著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當時咱們只顧著救人，也忘記了照看這些已經救下來的倖存者的心理問題，更忘了這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她爸爸的工地上要跳樓了。”

    “我想拉住她，但是那段時間連軸轉，自己身體裡也沒多少力氣了。加上她其實並不想死，只是年紀小受到了極大地衝擊，一時的衝動，在被我拽著的時候，一直在大聲喊叫，讓我不要放棄她，當時她在半空中，害怕的掙扎，反而讓我更費力氣。我自己被她拖著差點下去，這個傷疤就是當時被工地上旁生出來的鋼絲劃爛的。”

    “後來呢？”崔巖注意到了郝弈閃爍的目光，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

    “後來，後來……”郝弈收回了手臂，手指又明顯的顫抖，眼睛裏一瞬間滿是恐懼，像是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之中。

    “後來……我因為害怕她把我拽下去……鬆，鬆手了……”

    郝弈努力的說完，像是終於把什麼沉重的枷鎖卸下來一樣，一下子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郝弈無法忘記，鬆手的那一刻，女孩看向他的時候一瞬間的眼神，還有最後倒在血泊裡睜大的眼睛。

    郝弈總覺得那個眼神在看著她，審判著他的餘生。

    崔巖平靜的聽完，沒有做任何評價。

    生死之間，他沒辦法站在這裏以道德的高度指責他，就像他沒資格安慰他一樣。

    如果是崔巖，或許做的還不如他。

    崔巖等他平靜了一會情緒以後才問道，“98年的洪水，是8月份的那次嗎？”

    郝弈點頭，“是的，就是那次大決堤。”

    崔巖：“那你還記得那戶人家是在哪裏嗎？”

    “記得，江城公滋縣，盧家村。”沒等崔巖繼續問郝弈就接著說道，“他的父母叫什麼我不記得了，我去的時候他父母就已經死了。她的名字我記得，叫盧月。”

    “嗯，我知道了。”崔巖看著窗外的陽光，抬起頭，眯著眼睛直視著太陽。

    過一會，郝弈緩緩開口，“這次的洪水你是沒辦法改變的。不要把精力浪費在沒用的地方。”

    “我知道。”崔巖閉上眼睛，緩緩的回頭看著郝弈，“眾生有命，就像我們一樣，我不像你，給自己揹着那麼大的一個負擔。我就是個普通人。”

    崔巖無所謂的聳著肩膀，回過頭，眼底卻是一片荒涼。

    “這次就拜託你了，我得回京城去。”郝弈說完，瞥了眼崔巖桌子上的草紙，緩緩說道，“如果可以，透過這次的特別專案，想辦法在京城科研所掛個名，到時候會方便我們做事很多。”

    “嗯。”

    崔巖聽著門緩緩合上的聲音，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沒有打招呼，崔巖中午吃了飯以後回到家關掉手機，飽飽的睡了一覺。

    醒來也沒理會陽城科技園的電話就啟程準備返回堯鄉。

    如果郝弈沒能力處理這些問題，那崔巖也沒必要再費腦筋了。

    一天的奔波，崔巖到了的時候，身上帶著滿滿的風塵。

    院子裡的人都在吃晚飯，還是白靈先注意到了站在門口觀望的崔巖，開心的喊出了聲，“崔巖哥哥，你回來了？”

    “嗯。”崔巖快速的掃視了一圈，卻沒有注意到一旁在角落裏發呆的張婉君在看在白靈衝過去的時候眼底的失落。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撤了。”人群裡，李義山笑呵呵的站起來。

    總算是沒耽誤太久。

    崔巖看到李義山，準確的朝他走過去，“怎麼樣？”

    “哦。”李義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問李思思廣告的事，“很順利，除了今晚補一個鏡頭以外，別的都差不多了，回頭剪出來給你看看。”

    說完李義山看著崔巖的樣子問道，“怎麼看你很累的樣子，你可別忘了，你的鏡頭還都沒拍完呢。”

    “我的也基本拍完了，明天我出去取幾個景就行了。”崔巖回答到。

    “什麼？”李義山努力回想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東西。

    “你就拍了點包餃子、扒白菜、閒聊的鏡頭，這就叫拍完了？”

    別的不說，從頭到尾，廣告詞還沒有說一句呢。

    崔巖笑笑，“辛苦你了，剩下的事情我來吧，你可以好好帶著人們休息休息了。”

    崔巖說完拍了拍李義山的肩膀，提著行李朝溫海棠的屋子走去。

    角落裏的張婉君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崔巖。

    “我一定可以贏他。”張婉君回頭，看到從剛纔起就一言不發的李思思死死的看著崔巖離開的方向。

    李思思回頭，和張婉君對視著，“我一定可以贏他！”

    說完站起身離開了。

    我就不信，一個拍到一半中途離開的人，這樣的態度，能拍出什麼好東西！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升起來，院子裡就聚滿了人。

    聽說昨晚崔巖回來了，想必今天又得忙一天了。

    只是大家等到了10點也不見崔巖從房間出來。

    因為平時拍攝忙的事，最近這段時間溫海棠和崔石，如果不是特殊情況不會輕易出屋子，害怕打擾工作人員拍攝。

    而李義山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那個屋子，也是害怕打擾人家休息。

    “李哥，這是多大的款兒，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就算他再忙再累，這算個啥啊，院子裡一院子人，他還能睡著嗎？”

    “是啊，咱們一群人在這兒等著，他睡覺，這是個什麼事。”

    李義山聽著周圍的人的抱怨聲，默默看了一眼溫海棠的屋子。

    昨晚不是說好今天要去採幾個景兒嗎？

    怎麼人不見了。

    “你們等著，我過去看看。”李義山說完起身朝溫海棠屋子的方向去了。

    在這麼等下去，團隊人心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