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那裏，到了下雨天就會有積水。雨再大一點，那裏就會被水淹沒了，居民出行十分不便。我的意思是把那塊地墊高一些，鋪一層沙子再鋪上一層青磚...”周煙兒說。

    “不鋪水泥嗎？”工頭詫異地問。

    “磚縫用水泥密封就好，不是所有地方都必須鋪水泥，要視情況而定。”周煙兒說。

    “是。”工頭點點頭。

    從工地出來，周煙兒坐著馬車去了戲班子駐紮的地方。

    班主雙手遞上戲摺子，討好地說：“這是我們戲班準備的幾折戲，你幫忙掌掌眼。”

    周煙兒開啟一本戲摺子，粗略地掃了幾眼。

    看到前面幾行字，她就知道下面寫的是什麼。

    她放下這本戲摺子，拿起另一本戲摺子。

    “怎麼樣？”班主心裏頭像住了一隻小野貓，四隻小爪子狠狠地撓著他的心肝，忍不住問了出來。

    周煙兒沒說話，拿起第三本戲摺子，皺著眉頭說：“沒有新戲嗎？”

    “新戲？”班主錯愕地說。

    戲曲就是這樣，幾齣戲就能吃一輩子了，而且排新戲非常消耗時間，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排出來的。

    周煙兒來的是號稱天下第一大戲班的周家班，上一次在青雲文化藝術節大放異彩，被廣大民眾評選為唱腔最好，身段最優美的戲班子。

    班主為此洋洋得意了好一陣子，聽說京城要大辦太后壽宴，他帶著戲班子又趕過來了。

    “之前在青雲，你們唱的就是這幾齣戲，太后壽宴又唱這幾齣戲，沒有任何創新，我怕百姓們不會買帳。”周煙兒扔下戲摺子，語重深長地說。

    “不會的，百姓們就愛聽這些，我們唱戲的人最清楚了。只要我們一開腔，他們就會露出著迷的表情...”班主滔滔不絕地說。

    從周家班裏走出來，周煙兒一路上都很沉默。

    周大問：“你是不是不滿意？”

    “我讓人做過詳細的調查，這些戲班子來來回回就會唱這幾齣戲，一點新鮮感都沒有。老戲迷都聽膩了，沒有新鮮血液涌入，怪不得戲曲會沒落。”周煙兒指了方向，說：“走，我們去下一個戲班。”

    下一個戲班子也是一樣。

    “看少奶奶的表情，她似是對我們的戲不太滿意？”一個小廝說。

    “她懂什麼戲？我們最瞭解百姓的喜好，知道他們喜歡聽什麼戲。太后壽辰這麼大的活動，要是出一點點差錯，我們戲班子的聲譽就毀了。我們戲班能稱得上大周第二戲班，不求最好但求最穩。”班主不以為然地說。

    周煙兒去了第三個戲班子。

    不等班主拿出戲摺子，她就說：“有沒有排新戲？”

    “排是排了，就是之前沒有唱過，擔心會出岔子。所以，這次太后壽辰，我們打算還唱以前的戲。”班主說。

    他們就是一個小戲班，比不上週家班和王家班。班主身上沒有傲氣，面對周煙兒時態度恭敬。

    周煙兒眼睛一亮：“把戲摺子拿出來給我看看。”

    班主把戲摺子獻上，安靜地等在一邊。

    “這戲摺子是誰寫的？”周煙兒感興趣地問。

    這個故事是平常，是講一個大家小姐喜歡上一個有才氣的窮書生，家裏人卻不同意，覺得這個書生太窮了，不會讓寶貝女兒幸福的。爲了讓窮書生死心，這家人提出了天價彩禮，一個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掙不到這些錢，窮書生家徒四壁，又上哪兒弄到這些錢？

    兩個有情人抱頭痛哭，大家小姐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讓窮書生跟人去做生意。如果順利的話，窮書生就能成功娶到心愛的姑娘了。窮書生帶著錢出發了，在半路上碰到了山賊，窮書生身上的錢被搶走了，人也被山賊砍傷扔到了懸崖底下。那天晚上，大家小姐做了個夢，夢見書生躺在棺材裏。書生坐起來跟她告別，說自己就快死了，讓小姐別等他了，找個好人家嫁了。

    大家小姐滿臉是淚地醒過來，從此之後就有些瘋瘋顛顛的。過了約定的時間，沒有等到書生，家裏人把小姐嫁了，嫁給了一個家境殷實的人家。小姐的日子並不好過，相公嫌棄她腦子不正常，一房一房地往家裏抬妾。小姐每日以淚洗面，終於徹底地瘋了。小妾生下了兒子，那家人找了個藉口，把小姐給休了，把她從家裏趕了出去，小姐身邊的人也被髮賣了。

    書生沒有死，只是失去了記憶，他和小姐再次相遇。雖然他不記得小姐了，但還是對小姐特別好。小姐一眼就認出了他，兩個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小姐的家人又找上門，試圖分開兩個人。書生被人推了一下，撞在石頭上意外地恢復了記憶，認出了眼前的小姐。家裏人看到書生對小姐那麼好，勉強同意他們在一起。

    書生瘦巴巴地，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縮著頭站在周煙兒面前。

    “戲摺子是，是我寫的。”

    “寫得不錯，你是怎麼想出來這個故事的？”周煙兒目露欣賞之色。

    “就是，就是無意中想出來的。”書生結結巴巴地說。

    “我看你文質彬彬的，怎麼不去考取功名，反而落到了這個地步？”周煙兒問。

    書生的神色黯然下來，低聲說：“我是淮安人，幾年前進京趕考，身上的盤纏花光了，卻沒有考上功名。回程的路上，我生了一場大病，是班主救了我。等我病好回到家裏，我瞎眼的老孃已經去逝了。我心灰意冷，主動進了戲班。後半輩子，我也不想考取什麼功名了，只想這樣過一生。”

    “你的計劃可能要落空了。”周煙兒眯起眼睛，笑著說：“太后壽辰之後，你一定會一炮而紅。”

    “這是真的嗎？”說話的是班主。

    “當然是真的。這個戲寫得很好，只不過其中還要做一點點小小的改動。”周煙兒讓書生把後面一段改了，改成太后娘娘威服私訪經過，聽說他們的故事大受感動，當場為他們賜婚，為太后刷一波好感。

    “別的戲先不用排了，先排這一場戲。那天，我會邀請皇后和太后去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