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事的蓋頭被抽走了，露出周煙兒精緻的臉。

    周煙兒向來以素面朝天示人，今天是她結婚的大喜日子，她特意化了個美美的妝。本來，應該是喜娘給她化妝的。喜娘幫她化到一半，她實在忍不了把半邊妝容擦了，自己給自己化了個妝。

    她沒有化這個時代的傳統新娘妝，就是那種兩個臉蛋子紅紅，看起來像高原紅似的，兩道紅痕沿著眉毛往外飛，而是化了個現代來說很小清新的妝。乍一看跟沒化妝一樣，仔細看纔會發現每一處都很精緻。

    “新娘子好漂亮啊。”

    “真好看啊。”

    以為這個時代的人會不理解，沒想到會收穫這麼多的稱讚。可見審美無國界，不管在哪一個時空，大家對美的追求是一樣的。

    小男孩睜著眼睛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

    周煙兒顛了他兩下，問周圍的人：“這是誰家的孩子？”

    “我的。”楊柳抱著女兒，白著臉走過來。

    “這孩子是你的？”周煙兒當然是認識楊柳的。

    “我只顧著看熱鬧，忘記他了。”楊柳弱弱地說。

    周煙兒忍俊不禁，把孩子還給她，還對她說：“人多，一定要把孩子看好了。”

    “是是。”楊柳一手拉著一個。

    春杏回去叫人了，還推了一輛腳踏車過來。

    周煙兒撩起裙子，跨上腳踏車按響車鈴鐺。

    “叮鈴鈴——”

    “讓一讓，讓一讓啊。”

    人們讓出一條路，周煙兒從他們面前騎了過去，紅色的裙襬在空中飛舞。

    春杏帶著人在後麵追，周圍響起了稀稀落落的笑聲。

    鞭炮和鑼鼓聲齊鳴，震動著人們的耳膜。

    即將到達門口時，身穿新郎裝的葉子騫從裡面迎出來，一臉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

    “你的臉皺成這樣，是不是對我不滿？”

    周煙兒跨下腳踏車，一臉神彩飛揚地看著他。

    她像陽光一樣熱烈，運動過後的臉蛋紅撲撲的，散發著健康瑩潤的光澤。

    “不敢。”葉子騫低低地說。

    他牽過周煙兒的手，拉著她往屋裏走去。

    “哪有人騎腳踏車嫁人的？離經叛道，有傷風化。”

    在一片歡聲笑語裡，胡曉桐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周圍人靜了靜。

    胡曉桐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家都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

    她心裏別提多彆扭了，強撐著瞪向這些人

    “我看你就是嫉妒，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買得起腳踏車的人。你成親的時候，怕是連轎子都坐不起，靠兩條腿走到夫家的吧？”有人譏笑道。

    “哪有人成親不坐轎子的？我反正是坐了的，從我孃家門口一直坐到婆家門口。我婆家大擺筵席八桌，席面上有雞有鴨還有魚，不知道多豐盛呢。”胡曉桐立刻出聲反駁，嗓門拔高了好幾度,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成親時有多風光。

    “有葉家豐盛嗎？”又有人說。

    胡曉桐說不出話來了，周煙兒和葉子騫的婚事是太后親指的，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來觀禮慶賀，她的婚事怎麼可能比得過？

    “我比不過，你們就比得過嗎？”

    胡曉桐面子上過不去，鬧了個臉紅脖子粗，像鬥敗的母雞一樣梗著脖子說。

    “我們比不起，可我們心服口服啊。不像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酸味，味兒大得穿十層好衣裳也蓋不住！”一個婦女冷笑道。

    “就是！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跟我比，說不定比我強。可跟少奶奶比，我勸你別做夢了。”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話，引得大家鬨然大笑。

    胡曉桐感覺自己變成了小丑，站在舞臺上讓人評頭論足。

    “都讓開，全都讓開。”

    她扒開人群，氣呼呼地離開了。

    紅屑鋪了滿地，丫鬟們抓起喜糖往空中撒去。

    “搶啊。”

    孩子們哄地一聲搶上去，彎著腰拼命地撿拾起來。

    混亂中，不知道誰踩到了誰的腳，誰碰到了誰的頭。

    新人在裡面拜堂，唱禮人呼喝道：“一拜天地...”

    “二拜...”

    老太太坐在上面，穿著一身喜慶的衣服，笑得合不攏嘴。

    “禮送，送入洞房。”

    葉子騫滿臉是笑，小心地牽著周煙兒進了洞房。

    坐到婚床上，周煙兒猝不及防被硌了一下。她剛剛捱到床，就猛地彈了起來。

    “誰在床上放石頭了？”

    話音落地，屋裏一片笑聲。

    春杏也在笑，還是那種捂著嘴巴，很壓抑的笑。

    “你們笑什麼呀？”周煙兒心想，誰幹的活這麼粗心？

    “那不是石頭，是棗子和花生，寓意早生貴子。”春杏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順便幫她把棗子和花生推到了裡面，拉著她輕輕坐下去。

    “唔。”周煙兒含糊地應道，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幸好有蓋頭遮著，沒有一個人發現。

    “請新郎揭蓋頭。”喜娘笑著遞上秤桿。

    葉子騫緊捏在手裏，他的手心裏出了一層汗。別人都以為他很鎮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緊張。

    他用秤桿挑起喜帕，底下是周煙兒恬靜的臉。

    “哎呀，新娘子好漂亮呀。”喜娘笑著拍手道。

    在一片稱讚聲裡，周煙兒再次跳起來說：“快快快，快給我水，我渴得嗓子眼都要冒煙了。”

    大家笑得更大聲了。

    春杏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杯水遞給她。

    周煙兒放到嘴邊，一口氣全喝完了。

    “成親太累人了，真的。”

    她嘆了口氣說。

    一時之間，喜房裏笑成了一團。

    胡曉桐牽著清清站在窗戶前，透過明亮的玻璃往裏面看去。

    葉子騫一身紅衣，身姿如青竹一樣挺拔，映著他英俊的五官恍若仙人。

    他眉眼含笑，眼神灼灼放光，深情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周煙兒。

    胡曉桐有些悵然若失，這麼好看又優秀的男人，自己為什麼沒有抓在手裏？

    她一個不留神，清清就掙開了她的手，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裡面鑽過去，跑到喜房裏麵去了。

    “清清！”

    胡曉桐喊了一嗓子，就清清跑過去，親熱地拉住周煙兒的手。

    “這孩子怎麼跑進來了？”春杏伸手過來拉清清，被周煙兒出聲阻止了：“就讓她在這兒呆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