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葉子騫看了她一眼，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他的眼神充滿了探究，覺得今天的周煙兒格外不一樣。

    因為相貌醜陋，周煙兒從小到大面對了很多異樣的目光。她自卑又陰鬱，覺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經常用惡意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人，全身上下散發著腐爛的，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嫁進葉家之後，葉子安的冷落，讓她的心理更加扭曲了。除了葉子安以外，她看什麼都不順眼，把葉大娘子當僕人使喚，每天呼來喝去的，背地裏還罵葉子騫和葉玉珠是拖油瓶。她越是這樣，葉子安就越是厭惡她，連跟她同牀共枕都不願意。成婚半年，周煙兒還是清白之身。

    可今天的周煙兒，身上卻散發的是青春活潑的氣息，讓他很是有些意外。

    周煙兒趴在窗臺上，透過一條窗戶縫往外面看去。

    外面白雪皚皚，鵝毛般的大雪從空中飄落下來，給樹枝上和屋頂上都覆蓋了一層白色。

    周煙兒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朵從天而降的雪花，笑眯眯地轉過身來：“真的是雪哎！”

    葉子騫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神，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周煙兒笑得這麼燦爛。

    不過聯想到周煙兒往日的惡行，也不在周煙兒的奇怪舉動，他冷著臉把藥碗放到桌子上，不冷不熱地說：“喝藥了。”

    放下藥碗，葉子騫就離開了。反正他把藥送到了，其他的就不關他的事了。要不是怕周家人找上門來找麻煩，他才懶得管周煙兒的死活。還有，周煙兒心腸太壞，他一刻也不想跟她多呆。

    周煙兒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心裏多少有些挫敗。掌心裏的雪化成了涼水，她用略帶著涼意的手摸摸自己的臉，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可不是嘛，她長得這麼醜，笑起來就更醜了，人家願意搭理她纔怪。

    周煙兒不打算吃藥，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了。

    房間寬敞明亮，桌子椅子齊全，牆上貼著大紅的喜字，被子和床單都是大紅色的.

    正打量著，周煙兒瞄到一雙黑瘦的小手，細長的手指扒著門框，後面是一雙怯生生的眼睛，透過門縫抿著嘴唇往床上看過來。

    “是玉珠嗎？”

    周煙兒揚起笑臉，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

    聽到聲音，葉玉珠嚇了一大跳，小兔子一樣躲到了牆後面。

    周煙兒笑了，小丫頭挺可愛。

    下床的時候，她被凍得哆嗦了一下，抱著膀子走到門邊。

    開啟門，寒風撲面而來。

    “吃桂花糖嗎？”

    她攤開手掌，掌心裏是一塊桂花糖。

    因為天氣冷，桂花糖儲存得很好。

    葉玉珠嚥了口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想拿又不敢拿的樣子。

    “很甜的。”周煙兒引誘道。

    桃花村的人普遍都不富裕，大部分人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只有逢年過節才捨得買桂花糖這類的稀罕物，給孩子和家人嚐嚐鮮。周煙兒家境富裕，花錢大手大腳，想吃什麼就買。她跟葉家人關係一般，剛嫁過來就鬧著要分家單過，葉子安死活不同意，她才勉為其難地住在這兒。這就養成了她吃獨食的習慣，買了好悄悄藏起來，不給葉玉珠和葉子騫吃。

    桂花糖藏在床內側，用一塊黃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外面特意用一塊紅布蓋住，周煙兒想不發現都難。

    葉玉珠沒能抵擋住周煙兒的糖衣炮彈，她迫不及待地把桂花糖放進嘴裏，生怕慢了一會兒周煙兒就會改變主意。

    桂花糖香甜可口，嘴裏都是香甜的味道。吃了人家的嘴欠，周煙兒拉她手的時候，她乖乖地沒有反抗。

    葉玉珠嘴裏含著桂花糖，兩隻腮幫子鼓鼓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安分地轉動著。

    原主不喜歡，葉玉珠便很少到這屋來，看什麼都新鮮。

    周煙兒抓了把花生放在桌子上，讓她隨便吃別客氣，彎下腰去鼓搗爐子。

    旁邊放著一個灰撲撲的竹簸箕，裡面放著一些石炭。

    把燒盡的炭渣倒出去，周煙兒又倒了些新炭進去，用打火石點燒薄木片塞進爐膛裡，弄了半天裡面的炭也沒有著，反而是煙越來越大了。

    “騫兒，你嫂子怎麼樣？”

    葉大娘病歪歪地靠在床上，上了年紀的臉上佈滿了歲月的痕跡，放在被子上的手瘦得像枯枝，臘黃的臉上滿是憂慮。

    她接過葉子騫遞過來的藥碗，一口氣喝完了裡面的褐色藥汁。藥太苦了，苦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葉子騫接過空藥碗，淡淡地說：“她醒了，看著很精神，應該是沒事了。你就別操心她了，先養好自己的身體。”

    “我能不操心嗎？”葉大娘低下頭抹抹眼睛，聲音裏帶著哭腔：“你大哥一聲不吭就走了，家裏只剩下老弱病殘，這個冬天可怎麼過去？”

    “不是還有我。”葉子騫掖了掖被子，低垂的眼睛裏一片平靜，說：“大不了我不讀書了，到猴山上當背炭工去。不管怎麼樣，總能想到辦法養活你和妹妹的。”

    桃花村往東走一百里有座猴山，因為山上遍佈著一群猴子而聞名。有商人在山上發現了石炭，開採和運輸全靠人工，工錢很高但是很危險，經常有人翻下山或者累死。

    葉大娘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了起來：“是娘拖累了你和你哥...”

    葉子騫有些煩躁，屋裏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他隨手開啟窗戶通風透氣。

    葉大娘突然不哭了，指著冒著濃煙的屋子，疑惑地問：“騫兒，你嫂子那屋是不是著火了？”

    除了煙，葉子騫還聽到了葉玉珠的哭聲。

    “娘，我過去看看。”

    想到周煙兒往日的惡行，葉子騫陰著煙跑了出去。

    煙太大了，屋裏不能呆人了。

    葉玉珠被煙燻哭了，周煙兒讓她先出去，小丫頭死活都不肯，就是坐在椅子上哭。

    周煙兒被嗆得直咳嗽，剛要抱起淚眼婆娑的葉玉珠。

    就在這時，一個人推開門衝到她面前，一巴掌開啟了她的手臂。

    “周煙兒，你要對玉珠做什麼？”

    惡聲惡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