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鬧事的是一個叫張虎的男人。

    他長得濃眉大眼，下巴上留著小鬍子，看人的時候，眼神帶著戾氣，刀子似的在人臉上割過去。

    此時，他的小弟們拍著桌子，嗷嗷嗷地叫喚著。他坐在椅子上，背靠著後面的椅背，閉著眼睛養精蓄銳，等著一會兒放大招。

    “這麼大的店，不能不講信譽啊。大家都看看，全在牆上寫著呢。吃到異物，後面還有個括號，寫著明明白白的，針線啊布啊石頭啊，什麼的都屬於異物。”

    那人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手伸進鍋裡攪了攪。兩隻手指夾著一團布出來了，特意在大愛面前抖落起來，湯汁四處亂飛亂濺、

    “掌櫃的，你看看這是什麼？這算不算異物？”

    掌櫃還沒說話，三四個人就開始幫腔了。

    “算！當然算！”

    “什麼叫算？它就是異物！”

    “賠錢！賠錢！”

    他們一起拍桌子，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這個掌櫃是宋臨走之前提拔上來的，宋臨就是看準他為人老實，不會偷奸耍滑。可他太老實了，這些混混就是看準他老實，纔會隔三差五地上門鬧事。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每次賠完笑臉還要賠錢，這越發助長了這些混混的囂張氣焰。

    “這是誤會，肯定是誤會。我們的廚房很乾淨，員工手腳也很乾淨，絕對不會把髒東西弄到鍋裡頭。”

    掌櫃賠著笑臉，點頭哈腰地說。

    吳剛和幾個高大的夥計站在掌櫃身後，一臉不善地看著那些人。

    “你們不是第一次來了，你們是什麼德性，你們自己心裏清楚。這塊布說不定就是從你們身上扯下來，扔到鍋裡的。”吳剛大聲說。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想捱打是不是？”

    一個混混指著吳剛的鼻子說。

    吳剛冷笑：“信不信脫了這身衣服，我能揍得你哭爹叫娘？”

    “你他媽找死！”

    混混舉著拳頭衝過來要打他，反而被他抓住手腕用力一擰，疼得小混混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別打架，別打架。”

    “大家都冷靜一點。”

    員工和混混面對面站著，你推我一下我推你兩下，潑婦似的互相罵，中間夾雜著掌櫃軟弱的聲音。

    這樣鬧了半個時辰，周煙兒他們都吃完飯了，他們才安靜下來。

    “掌櫃的，是不是該討論一下賠償金額？”

    小鬍子發話了，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輕鬆地放在桌子上。

    他一說話，幾個小混混都不吵了，瞬間安靜如雞。

    掌櫃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弱弱地說：“一百兩太多了，肯定是不能給的。”

    “一百兩太多了？”小鬍子指著扔在桌角的那塊布，語氣平淡地說：“吃完東西，看到裡面的東西，誰不噁心啊？我現在渾身難受，心難受肝難受腸子也難受，說不定已經得了什麼病了，現在暫時沒看出來，以後說不定就變成大病了，躺到床上不能動彈了，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我們真不是訛錢的，拿著錢是去看大夫的。讓老大夫好好檢查一番，我們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叫居安思危。我們現在不爭取，以後哪兒不舒服了，再找你們，你們還會承認嗎？”

    掌櫃人笨嘴巴也笨，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吳剛氣得不行：“這布就是你們自己扔進去的，還想要錢？誰都知道你們不是好人，小心壞事做多了，老天爺看不下去，降一道雷劈死你們。”

    “你想死是不是？”

    “你給我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三四個人混混站起來，指著吳剛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周煙兒和趙眠從外面進來了。

    “都在呢。”

    周煙兒滿臉笑容地走進來，清亮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去。

    小鬍子不自覺地挺直了後背，看了周煙兒一眼又去看站在她旁邊的趙眠。

    趙眠嘴角含笑，揹着手看著他們。渾身上下帶著尊貴的氣質，眼神說不出來的幽遠，像是在看著他們，又像是在看更遠的地方，眼睛裏麵什麼都沒有。

    掌櫃慌亂地站起來，驚訝地看著她：“這位客人，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分店開多了，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她不可能每件事都要親力親為，每一家店鋪從掌櫃到員工都親自面試，也不可能常駐在每個地方，嚴格把控著店鋪的一切。這就需要一個人做她的眼睛，宋臨就是這樣的人。

    之前的掌櫃是經人介紹提上來的，新提起來的這個是店裏的老員工，都是隻見過宋臨，沒見過周煙兒。

    “我不能來嗎？”周煙兒笑著問。

    “也不是，我們這兒亂著呢，怕嚇到你。”掌櫃小心地說。

    “要是能嚇著，早就嚇著了。你們嚷嚷這麼大聲，我們想裝作聽不見都不行。”周煙兒往周圍看了一眼，似是在找凳子。

    吳剛注意到了，悄兒摸地搬了張椅子給她。

    “謝謝。”周煙兒坦然地坐下來，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叫吳剛。”吳剛拱了拱手說。

    “原來你就是剛哥啊，我剛纔還在問服務員，怎麼換人了。”周煙兒說。

    “你誰啊？”小鬍子不高興地問，灼灼的目光盯著周煙兒。

    吳剛給趙眠也搬了張椅子。

    “你問的是誰？”

    趙眠接話道。

    “我問的是漂亮的小娘子。”小鬍子露出輕浮的笑容。

    “我姓周，叫周煙兒。”周煙兒微笑著說。

    趙眠不笑了，冷冷地盯著對面的小鬍子。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漂亮？”小鬍子身體往前一傾，整個人趴到了桌子上。

    “那還真沒有。”周煙兒還在笑。

    “那是他們沒眼光，我就覺得你挺漂亮，嫁人了嗎？”小鬍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露骨了，看著周煙兒的眼神就像一隻野獸盯上了一隻小羊羔。

    “嫁人了，他嫌我長得不好看，跑了。”周煙兒乖乖地回答。

    “你長成這樣，他還嫌你不好看？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小鬍子哈哈大笑。

    趙眠聽不下去了，主動說：“你們怎麼不問問我是誰？”

    小鬍子瞟了他一眼，嫌棄他影響自己泡㚨了，不耐煩地說：“誰管你是誰，就是天王老子到了這兒，也得給我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