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
天際的烏雲翻騰,似洪水猛獸般張牙舞爪,熹微的晨光被悉數吞沒,潑墨般的天空似乎直壓人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山中佛寺的鐘聲緩緩的響起,聲音低沉,空濛之中隨著嗚咽風聲在耳邊迴盪,廟堂之中燭火幽微,伴隨著佛香嫋嫋,木魚被人打落在地上。
謝臨川盤腿坐在黃色的蒲團之上,手裏拿著籤壺,面朝著方丈住持,昏昏不明的燭光為他的身上染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依稀能辨別的是他稜角分明的輪廓,還有那雙狼一般的眸子。
“啪嗒”的一聲。
竹籤落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風壓過燭焰,佛堂的光線更暗了一些。
“住持,此籤何解?”
他的低沉沙啞,彷彿是砂紙磨過木板,乾澀的帶著異樣的威壓,
住持戰戰兢兢的將竹籤從地上撿了起來,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看了那籤之後,心臟像是從要喉嚨裡面跳出來一樣。
主持嘴唇囁嚅著說道:“阿彌陀佛,施主,這籤.....乃是下下籤。你殺戮太多,積怨太深,恐怕傷了陰鷲,苦海無涯回頭是岸,若是誠心悔過,停止殺戮,歸順於朝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我佛慈悲,會寬恕施主了。”
謝臨川一語不發,將那竹籤才住持的手中接過,那竹籤木質溫潤,經無數人把玩有油脂浸出,顯得光滑而又厚重。
燭光閃爍的焰火中,朦朧著映著他的臉。
現如今,他是朝廷重犯,是謀殺了當今三王爺的兇手,更是屠了彌城三百人命的曠世魔頭,別說是人道天理難容,哪怕是入了陰曹地府,也是要下油鍋,不得好死。
他沉默良久,忽然抬起了腦袋,嘴角勾起了一抹低笑,像是回憶。
“昨天夜裏,我見方丈派小和尚下山去了,想必過了今天,朝廷就會派人捉拿我了吧,住持,”
說話的時候他手中的竹籤陡然指向了方丈。
住持的臉被嚇得驟然變得慘白,扶著地板踉蹌著就要起來。
謝臨安卻不想給他這個機會,手上的竹籤抵住了用了力道,毫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脖子之中。
鮮血飛濺而出,濺落在潔淨的地面上,l
住持厲聲慘叫,面目猙獰,神色痛苦的倒了下。,他拿手捂住了脖子,鮮血順著手指的縫隙裡面流出,在光淨的地上彙集成了一條小溪。
佛說可以庇佑蒼生,卻好像忘了庇佑了主持。
他只好先不得好死的謝臨安一步去見佛祖了。
謝臨安站起身來,仰視著供奉著的滿天神佛。
燭光幽微中,佛香嫋嫋裡,佛像的神情肅穆平和,悲憫之中似乎帶著無限的力量。
佛若不貪,又怎需世人供奉?佛若不愛慕虛榮,又怎需世人跪拜?
他嘲笑了一聲,拿起供奉著的燈盞,扔向了佛前兩側掛著的巨大帷幔之上。
火勢順著絲綢陡然而起,向上攀升,很快就燒著了房梁,引發了熊熊烈火。
在那烈火之中,他彷彿又看到了那人的臉。
五官眉目精緻卻又涼薄。
他為那人掃除了道路之上所有障礙,受了三十六鞭,五道暗箭,揹負了幾百條人命。
到最後,他容不下他,要取了他的性命。
那人說:“捉拿謝臨川,生死勿論”
心驟然疼得喘不過氣來。
謝臨安拳頭緊了緊,將腰間的玉佩扔進了那火焰之中。
大火過後,東明第一佛寺就成了一堆的斷壁殘垣,空氣中瀰漫着燒焦的味道。
僧人們對著方丈燒成黑炭的屍體誦經禱告,心中的痛苦的不言而喻。
宇文溪來到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一幅慘狀。
他如今已經是皇帝,身上穿著象徵着權力和榮華的龍袍,充滿威嚴而又不可侵犯。
佛寺之中早已經沒有了謝臨川的影子,只有遍地狼藉。
禁衛軍在裡面搜查了一番,找到了一塊被燒的有些發黑的玉佩。
玉佩是羊脂玉的,觸手生熱,上面刻了祥雲富貴的圖案,乃是十年之前他贈與謝臨川的。
“皇上,沒搜到謝臨川的影子,估計是連夜潛逃了。”
宇文溪眉心皺成了一道溝壑,眼角一顆細小的淚痣跳動了一下:“繼續追,生死勿論。”
清晨初升的太陽,在他的身上描摹出了一層朦朧的金黃,他的聲音冰冷的如同冬夜刺骨的寒風,沒有任何的溫度。
等到禁衛軍退下,他才緩緩的攤開了掌心。
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一陣低低地呢喃。
“富貴......”
眼前的事物瞬息萬變,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