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暖陽高照，飛簷翹角蓋著皚皚白雪，是個極好的天氣。

    與宮中深處的陰森冷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綺南身著青色薄紗，側身躺在一張破敗的椅子上，瘦骨嶙峋，饒是嚴寒也似乎是感覺不到寒冷，只有毫無血色的臉訴說著主人的淒寒。

    她木然的盯著身旁地上，雪白的雪和黑色的泥混在一起，骯髒的讓人生厭。

    “姐姐可真是好興致，還有心思賞雪呢？”

    沈綺南木然的臉出現了裂痕，而後又很快地歸於平靜。

    來人是她的妹妹，嫡女沈懷柔，從小她就在她妹妹的陰影之下活著，她永遠也比不上她，包括現在。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來做什麼嗎？”沈懷柔站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就像是看著地上的汙泥。

    這句話總歸還是讓她有點反應了，她聲音嘶啞，如同烏鴉的叫聲，異常難聽：“你來做什麼？”

    沈懷柔眸光變得狠厲起來，卻還是笑著，滿臉都是勝利者的得意：“我是來告訴你，明天的封后典禮，你可一定要出席啊，我的姐姐。”

    沈綺南僵硬著脖子，卻以極快的速度轉過頭看她，脖子一聲脆響，她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眼底盡是沉痛和不可置信：“你說什麼？你讓我見須修賢！”

    難聽的聲音讓沈懷柔皺起了眉，她抬起細白的手揉了揉耳朵：“如果你交出渡生秘籍，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沈綺南一僵，隨後勾了勾早就凍得沒有知覺的嘴角：“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修賢是愛我的。”

    “愛你？”沈懷柔低下自己高貴的脖子，嘲弄道，“愛你這個廢人嗎？”

    沈綺南低頭，靜默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四肢，多一眼都沒有，曾經洲王朝最靈巧最美的一雙手，現在已經完全廢了，她現在是個連走路都不能走的廢人。

    面前的這個女人挑斷了她的手筋和腳筋。

    “那又怎麼樣，他說過的，他愛我。”沈綺南想到須修賢，木然的神色變了變，眼底帶著些許溫和還有拒絕聽下去的不耐煩。

    沈懷柔一臉輕蔑，伸出細白的手裹緊了自己的白狐斗篷：“你以為我是怎麼能挑斷你的手筋和腳筋的？”

    “你什麼意思？”這句話讓她眼底本就動搖的堅定有點鬆動，帶著幾不可查的慌。

    沈懷柔直起身子：“你以為我一個皇商的女兒是怎麼進宮來的？當然是曾經的荊陽王現在的皇上，放我進來的。”看著沈綺南逐漸失控的神色，她笑了笑繼續說，“姐姐你這麼聰明，不會沒想到吧。”

    是了，她當然想到過，只是沒有信過，如今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悲慼一笑，眼底一片猩紅，下一秒，臉上劃過一絲暖意，她緩緩抬眼死死的盯著沈懷柔。

    僵硬的脖子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沈懷柔得意的臉瞬間一變，滿是驚駭。

    她看見沈懷柔顫著手指著她，嘴唇一張一合。

    她只聽見一些細碎的聲音，在情緒的衝擊下，頭疼欲裂，耳邊嗡嗡作響。

    順著沈懷柔的目光下去，青色薄紗上點點猩紅，那是她的淚，血淚。

    “須修賢……”她笑了笑，掛在面頰上的血淚像是地獄的彼岸花，美得妖異。

    沈懷柔嚥了一口口水，壓下自己心裏的慌亂，故作鎮定，顫著嗓子嘲諷：“須修賢這輩子也不會愛你的，他不過就是爲了你手上的秘籍，你別自作多情了，你那麼醜，跟你蠢出天際的姨娘一樣！”

    說到這裏，沈懷柔的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兇惡狠厲。

    母親……想到自己的母親，她心底終於有了些別的情緒，眼底的猩紅逐漸淡去。

    她的變化沒有逃過沈懷柔的眼睛，沈懷柔故意笑出聲，接著說：“你知道你母親哪去了嗎？現在啊，恐怕還在窯子裡快活呢，嘖嘖嘖，你要是早點交出渡生秘籍，她也不至於進去和男人睡覺，都是你害了她啊。”

    這句話，直直的戳進了沈綺南的心臟裡，一刀一刀，疼的她呼吸都快停了，母親……窯子……

    沈懷柔！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點點的猩紅，全部落在了她和沈懷柔的身上。

    她瞳孔緊縮，臉色慘白，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狠狠的撐起身，怒吼：“沈懷柔！你不是人！”

    這句話喊出了她身體的大半力氣，下一秒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卻又輕的不像是人類的體重。

    地上雪混著血水汙泥，就像是現在的沈綺南，跌落在塵埃泥潭之中，成為它們的一員。

    沈懷柔嫌惡的讓開身子，脫下沾到血的白狐斗篷狠狠的砸到地上，上前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腳沈綺南，沈綺南又吐出一口鮮血，她像是滿意了一點，纔開口：“你以為我父親為什麼費盡心機的娶你那賤人姨娘？要不是渡生秘籍，那賤人根本就進不了我沈家的門！沒想到她進了窯子也不肯交出來，留她一條賤命我沈家已經大發慈悲了，如果你再不交出來，那賤人，我就剝皮抽筋拿到你面前給你來！”

    “哈哈哈哈哈——”沈綺南驀然笑出聲來，就算是渾身的泥汙也擋不住這一刻她身上散發的光芒。

    “你瘋了嗎！”

    沈綺南收斂了笑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甚至連瞳孔都變成了鮮紅色，她嘶啞著嗓子，擲地有聲：“沈懷柔，你們沈家想了渡生秘籍一輩子，用盡手段，我這輩子也不會讓你還有須修賢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得到！”

    渡生秘籍裡的工藝技巧，遠遠的超過了這個朝代，甚至是這個世界的技法，無數人趨之若鶩，但是隻在柳氏流傳，其中的緙絲更是帶給了幾代人無數的榮華富貴。

    沈家欺辱她娘一輩子都是爲了渡生秘籍而活，須修賢爲了皇位利用她秘籍裡的緙絲買通其他的小國，真是好算計。

    沒等沈懷柔說話，沈綺南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撲身上前，帶起一片髒污的泥水，似乎是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心力，帶著滿臉血淚，如同地獄惡鬼一樣。

    “啊————”

    她死死的咬住了沈懷柔的臉頰，就用唇齒的力量掛在了沈懷柔的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棍子如星點一樣落在她瘦骨嶙峋的脊背，直到被打死也沒有鬆口，在死的前一刻，咬下了沈懷柔臉上的一塊肉。

    沈懷柔，須修賢，沈家，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要讓這些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