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對這縐文瀟解釋了一句，然後馬上轉頭看向那名婦女。

    “大姐你先冷靜一下，你先起來吧，救你兒子倒是可以救，畢竟我們這裏就是開醫館的。”

    “真的嗎？謝謝！謝謝張醫生大恩大德！只要你救了俺兒子，俺這輩子就是給您做牛做寧也肯定要報答您！”

    婦女激動的就要給張楊磕頭，但是卻被張楊攔住。

    張楊感到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不問清楚就沒法下定主意出手。

    “既然大姐你都看著我從醫院出來了，你要治你兒子那就去市中心醫院掛號唄？大醫院可比我們這種小診所靠譜多了，你看我這要裝置沒裝置、要人沒人的。”

    婦女神色複雜的嘆了口氣。

    “唉，您看來是不知道了，之前醫學會要和米國人比賽，就選了一些患者做志願者，只要願意參加比賽，就能免除醫療費。”

    “結果他們說好的選十個人，就比了兩場，剩下的人自然就沒這待遇了。”

    “俺夫妻倆都是農村過來打工的，實在付不起醫療費了啊！”

    聽到婦女的解釋，縐文瀟才解除誤會，不過她馬上皺起眉頭。

    “據我所知，就算沒有參加比賽上臺的患者，只要被選中做了志願者，也能享有折扣啊？你們連這點錢都不願意掏嗎？”

    她雖然很有善心，也非常重視醫德，但是她也不是那種無條件捨己爲人的聖母，對於想著白佔便宜的人自然不會客氣。

    聽了縐文瀟的話，那名婦女頓時雙眼通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這位小姐啊，您以為俺們就不想付錢嗎？”

    “俺們就算是農村來的，也要自己的臉啊！可是就算是折扣後的醫藥費，也不是一般人能掏得起的！”

    “自從一個月前，俺兒子突然暈過去，到今天為止都沒醒來，在醫院拖拖拉拉也糟進去好幾萬，誰知道你們城裏人看病這麼貴？這病實在是看不起了啊！”

    縐文瀟頓時愣了一下。

    就算有折扣，都付不起錢。

    這種事情縐文瀟還從來沒有考慮過，或者說她下意識就以為不存在。

    但是仔細一想，這確實也是一件現在普通勞苦大眾要面對的現實問題。

    看病貴！看病難！

    現在看病確實不便宜，隨便開個藥就好幾百，拍個片透個視就要上千。

    本地人起碼還有醫保，能夠減免一部分負擔，但是向這對母子這樣的外來戶，乃至農民工，不光人生地不熟，甚至有些黑心老闆工頭都不肯負擔保險，傷了病了只能自己扛！

    縐文瀟或許沒見過，但是張楊曾經見過無數這樣的家庭。

    花錢看病，最後就是人財兩空，以至於家破人亡，所以他們寧願放棄治療在家硬抗，抗過去了日子接著過，抗不過去就索性閉目待死，至少人亡家不破。

    但是，不是什麼事情都能抗過去的。

    比如像現在這樣，自己孩子命懸一線、危在旦夕，你治不治？

    沒有錢，沒有保險，沒人幫，沒地方借，怎麼辦？

    求唄！討唄！

    跪地磕頭，俯首屈膝，折腰賠笑，卑微中透露出窮人的堅強和無奈。

    能夠咬著牙來城裏打工，證明眼前這個打工婦女也是吃的苦中苦，渴望憑自己雙手過上更好的生活，心中有著自己的尊嚴和追求。

    就算是這樣堅強的人，現在卻跪在張楊的腳下，唯唯諾諾！

    豁出老臉不要，將尊嚴也拋在地上，只爲了救自己的兒子！

    這是怎樣一種淒涼？這是怎樣一種悲哀？

    縐文瀟試圖設身處地的去理解，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她作為出身縐家的大戶小姐，自然是從來沒考慮過醫療費的問題。

    縐家在都市雖然不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可也是個不小的醫療世家，至少她從小到大就沒為錢的事情操過心。

    但是這個世界上可不是誰都是縐家！

    也許一筆她眼中不算多少的錢，在某些家庭裡就是救命的稻草！

    救還是不救，這是一個問題！

    難道付不起錢的患者，就只能等死嗎？

    “不好意思，這位大姐，我們醫館可不是開善堂的，你要付不起錢，賒賬可以，但是我們不管你是賣血賣腎，總之醫療費你得付。”

    剛剛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劉偉光開口了。

    醫館是要盈利的，不然他的工資從哪來？藥物和醫療器具的成本從哪來？

    縐文瀟陷入了為難之中，理智上她知道劉偉光說的是正確的，畢竟有一就有二。

    如果開了第一個頭，那就有下一個患者過來哭窮，一個不付錢，兩個不付錢，最後搞得人人都拿醫生是做慈善的，最後醫生都吃不起飯了，醫院倒閉，受苦的還是大部分患者！

    畢竟那些真正的有錢人，完全可以去聘請私人醫生。

    但是讓她對面前這對母子見死不救，以縐文瀟的年齡和閱歷，還狠不下這個心，最後她只能咬著嘴唇，把目光投向張楊。

    人家求的張神醫，所以最後還是要張楊來做決定。

    縐文瀟甚至下定決心，如果張楊決定出手，那麼這次就算她自己掏錢墊上，也要幫助這對母子。

    張楊沉吟片刻。

    “作為這家醫館的醫生，我不能不收診費。”

    打工婦女眼前一黑，感覺世界失去了色彩，如果連張楊這裏都不準備出手救治的話，她和丈夫打工在外人生地不熟，真的不知道該找誰求助了。

    這時，張楊淡然的一笑：

    “所以，等會兒大姐你給我五毛錢，意思意思就行了。”

    打工婦女先是一愣，然後立刻露出滿臉狂喜的神色。

    “謝謝！謝謝張神醫！您的大恩大德俺這輩子都忘不了！”

    “行了，救人要緊，快點。”

    張楊不習慣被人那麼熱情的感激，一揮手，招呼打工女子進後面的診室。

    她這才反應過來，抱著小男孩緊緊跟在張楊身後。

    縐文瀟看到張楊的選擇，也不由得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劉偉光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看向縐文瀟：

    “縐小姐，您就讓張楊這麼免費給人看病？這傳出去，對咱們醫館的生意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