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掃去，紫砂制的茶杯茶壺與鄰桌的並無不同，伸手一摸，亦無機關按鈕。

    蘇羽清面色不虞，難道線索到這裏便斷了嗎？

    垂眸一瞥，眼角卻注意到了一絲不和。

    桌腿的底部似是有個不和諧的小鐵塊？

    她俯下身子，湊了上去，是一枚沾了灰塵的古銅色令牌。

    取了出來，似笑非笑的轉頭，“小二，這是茶樓的特色嗎？”

    小二紅著臉哭笑不得，一拍大腿解釋，“不不不，您誤會了，這桌腿不知怎麼短了半截，我灑掃之時恰好撿到了它，您說巧不巧，剛好能墊上去。”

    “記得什麼時候撿到的嗎？”蘇羽清問道。

    小二皺著眉，須臾恍然大悟一般，“正是三皇妃來喝茶那日！”

    蘇羽清挑眉，隨手掂了掂令牌，兜兜轉轉，沒想到線索竟以這樣的方式留存下來了。

    沒了令牌的支撐，茶桌斜了一角，在四四方方的茶樓中分外顯眼。

    “東西我帶走了，這些錢夠茶樓置辦一張桌子了，剩下的就當賞你了！”蘇羽清擺擺手，大步邁出了茶樓。

    望著手心沉甸甸的錢袋子，小二笑眯了眼，朗聲道，“太子妃走好，下回再來啊！”

    回了子衿院，蘇羽清關上房門，細細的打量起令牌來。

    側面是隱隱凸起的牛羊圖案，而主體看起來像是作法祭壇，法師帶著羽毛面具高高舉起手中的權杖，許是在念叨什麼。

    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來開。

    牛羊，再加上明顯的草原背景，這令牌顯然不屬於凌國。

    排除了幾個地貌不合的臨國，她還是沒能猜出令牌的主人。

    乾脆隔著門，令人喊來了子兼。

    “太子妃有何吩咐？”子兼略略欠身，垂手問道。

    “你可認識此物？”

    細細查探一番，子兼也只得出了同蘇羽清一樣的答案，無奈搖頭，“回太子妃，屬下不認識，但屬下認識一個市井能人，他遊歷四方，或許對此物有印象。”

    “幫本宮查一查，切記保密。”蘇羽清吩咐完又補了一句。

    如今太子府在明，敵人在暗。

    令牌和鴆毒是唯一的線索，令牌丟失對方或許已經察覺，大張旗鼓的打聽只會暴露目標，讓人提前起了防備心可不妙。

    子兼頷首，“屬下明白了。”

    說罷，便策馬出府，尋人去了。

    繞著市集走了好半天，纔在小巷一角找到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子，面前擺了一攤奇形怪狀的物品，又自稱是寶貝。

    與旁的攤販不同，他只搭了把扇子輕輕搖晃，從不開口吆喝。

    攤上明碼標價，寫明瞭留錢自取。

    過往的百姓偶有駐足的，卻又被那高昂的價格嚇到，嗤他一句瘋子！

    男人也不計較，依舊穩穩的坐著。

    子兼牽馬上前，擱下一袋銀子，沉聲道，“老闆，我包圓了！”

    男人掀起眸子，不輕不淡道，“不夠。”

    第二袋金葉子落下，他才伸了個懶腰，笑眯眯的站起身來，“跟我走吧。”

    似是看穿了子兼的意圖，他領著人七拐八拐，才進了一間屋舍。

    “說說吧，想買什麼訊息？”

    子兼毫無顧忌的從袖中摸出令牌，遞了過去，恭敬道，“麻煩先生幫我瞧瞧這令牌的出處。”

    男人翹著二郎腿，點著點著，卻停住了。

    來來回回的翻看，末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子兼，“你可知大漠中有個部族叫雲桑？”

    子兼一愣。

    他微微頷首，“先生可否幫……”

    男人將令牌扔了回去，自顧自閉上了眼睛，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子兼意會，輕手輕腳的關門離開了。

    原原本本的將話回稟，竟然又是雲桑族？

    單是鴆毒，或許是巧合，可第二個線索也指向了大漠。

    看來，蘇婉兒的死和雲桑族脫不了干係了。

    子兼退下，蘇羽清心下有了決斷，“根據現在的線索要找到幕後主使毫無希望，本宮要去一趟雲桑族，你們四人下去準備，我們儘快出發。”

    紅杏麵露憂色，“主子，你不帶奴婢一起去嗎？”

    “大漠一行危險重重，你武功不行，你就留在府裡幫我盯著未央樓好不好？”紅杏與她親厚，不願她冒險也是事實。

    “好，那主子奴婢去幫您置辦行囊，再準備一份地圖。”紅杏明理，也不願成為累贅，點頭答應了。

    安排完子衿院的一應事務，蘇羽清趴在書桌上，指間的毛筆蘸足了墨汁。

    墨汁漸漸凝聚成團，啪，墜落在鋪平的信紙上。

    信紙吸飽了水，又向四周暈開，成了一個圓點。

    蘇羽清思忖一番，只將鴆毒出自雲桑一事寫上，又提筆寫了幾件近日趣事，瞞下了她要前往大漠的訊息。

    戰場上刀劍無眼，容不得一點分心走神。

    凌玄臣日日尋摸西域軍隊的破綻，思索應對策略就夠麻煩了，再將京城的事情說與他聽，只是徒增麻煩罷了。

    遠在天邊，就算有主意，於她也無用。

    與其說出來惹他擔心，還不如瞞著他自己行動。

    以她的實力，再加上毓梅四人，只要小心行事，應對雲桑族人當是無礙。

    子兼不知她的想法，紅杏是她的人，告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折起信紙小心翼翼的塞入信封。

    她總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只要找出謀害蘇婉兒的兇手，上一世的很多疑點就能順利解開了。

    邊境帥帳，凌玄臣一遍遍的讀信，骨節分明的手指在信紙上來回摩挲。

    眼前浮現了小女子的一顰一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報！敵軍來襲！”銘軒持劍而入，神情肅穆。

    凌玄臣迅速整理鎧甲，朗聲大笑，“好！列陣迎敵，陪他們玩一玩！”

    一排排弓箭手早早的在事先挖下的溝裡藏著，經過改造的弓箭拉成了滿月狀，只待大帥一聲令下。

    凌玄臣負手站在高處，大風呼嘯而過，眸中一片肅殺。

    騎兵在前，步兵隨後，之字陣型變幻萬千，看來對面也是個高手。

    不過，這第一戰他贏定了！看似空無一人的戰場上，可佈滿了他的傑作呢。

    猛衝的騎兵距凌國軍隊只剩五百米了！

    身後的小將耐不住了，蹙眉出聲，“大帥，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