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大殿上，一輪又一輪的扯皮耗盡了主戰派和交人派的精力。

    若是三皇子死不悔改，置凌國百姓和邊關將士的生死於不顧，凌哲熙也不至猶豫。

    可他偏偏俯首認錯，主動閉門思過，擺出了任人處置的姿態。

    再加上茹妃的推波助瀾，更是激起了皇帝心中的無限憐愛。

    皇兒雖荒唐，卻也罪不至死。

    凌國百姓的命是命，皇兒亦是他的親生骨肉。

    如此一來，反倒是顯得主張交出三皇子的一派人咄咄逼人了許多。

    昨日，三皇子將府中珍貴器物整理上交國庫一事，更是震驚四座。

    表的是一番拳拳忠心，他雖無法再為凌國效力，這份藏品也能替他盡一份心意。

    凌哲熙大致掃過一眼，單子上盡是他所得之賞，恐怕是搬空了大半的府邸，才湊出這麼一份。

    滿腔的遲疑，盡消了！

    他的皇兒，為何要替一個死的不明不白的和親公主葬送了性命，凌國將士日日訓練，肩負的便是保家衛國的重任。

    他身為國君，若只知一味示弱，那凌國早晚會走上衰敗之路。

    沉溺於茹妃母子溫情陷阱的裡凌哲熙並未發現，起兵的關鍵並不是凌國將士的實力，而是三皇子本身作為釀成了大禍。

    邊關將士浴血殺敵不是爲了維護一個糊塗皇子，而是整個凌國的安危。

    每每大臣以此上稟，總會以何種各樣的理由被堵回，次數多了，耐心也盡了。

    期限將近，今日的朝堂就是最後的迂迴。

    出了殿門，是戰是交便有了結果。

    “陛下，凌國百姓之安危不能全繫於將士肩上啊，三皇子身為皇嗣，受萬民敬仰，衣食無憂，如今更應以身作則，將百姓平安置於自己的性命之上啊！”言官手持笏板，辯的雙目赤紅。

    “此言差矣，將士亦食百姓之糧，職責便是抵禦外敵，將三皇子送予西域小國，不正是滅我凌國之威，漲他國之氣嗎？”

    “你……”言官喘息聲愈響，氣的指尖微微顫抖，“荒唐！三皇子有錯在先，就算是在我凌國也需領罰，諸位是要爲了他毀了凌國嗎？”

    砰！

    一掌落下，殿中歸於平靜。

    凌哲熙不耐的抬頭，“所以就要犧牲皇兒的生命嗎！我大凌的將士就如此無能？眾卿如何篤定凌軍必敗無疑？”

    威嚴的嗓音在金殿迴響。

    有力的質問飄蕩在眾人心中。

    兵部侍郎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聖上的決斷一出，便沒了更改的可能，凌國與西域的大軍是要碰上一碰了。

    西域人口稀疏，水草豐沃，養出的戰馬都是個頂個的壯，再加上士兵體魄強健，綜合而言，兵力並不亞於凌國。

    蘇婉兒之死到底是凌國理虧，西域軍隊復仇之心可見一般。

    行軍打仗，鬥志是至關重要的。若再加上這一成，凌國想要獲勝的機率並不算大。

    而朝中的眾多將領中，既有經驗又兼具智謀的，便只有當朝太子凌玄臣一人。

    兩人目光短暫交接，凌玄臣緩緩點頭。

    論失落，他不比在場的任何一人少。

    父皇終究還是舍不下那孽子，下了狠心要豁出去了。

    形式逼人，父皇又打定了主意護着兒子，那翻盤的機會就只能壓在軍隊上了。

    軍隊勝則凌國勝，軍隊敗則凌國危！

    凌哲熙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冷道，“諸位將軍對此戰有何看法？”

    距離先帝開疆拓土已有大半個時代了，經驗豐富的老將兩鬢斑白，年輕的將領又毫無經驗，一個個竟都悶聲不響。

    帝王略顯暴躁，隨手點了個人，“兵部尚書，你有何想法，大可直言！”

    被點了名的尚書抹了把冷汗，老臉皺成一團，活脫脫的一個老苦瓜。

    他底氣不足開口，“陛下！您說的對極！凌國兵強馬悍，何懼那群西域蠻人，未戰先退，這成何體統！哪怕最後只剩下一兵一卒，老臣也要與京都共存亡……”

    滔滔不絕的場面話聽得凌哲熙頭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朕是問你有何良策！”

    “老臣以為，以為……”

    一直淡然自若的凌玄臣，於一片寂靜之中，緩緩上前，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父皇，兒臣願往，出征西域，望父皇准許！”

    苦瓜臉一般的兵部尚書猛地回頭，踉踉蹌蹌的倒退兩步，著急起來，“太子殿下，您怎可冒險？從西域國主修書要我們交出三皇子開始，他們便是步步緊逼，恐怕打的就是出戰的算盤！定是有備而來，您乃一國儲君，萬萬不可啊！”

    尚書所言非虛，可如此一來，局勢又陷入了困境。

    朝臣們都瞪著兵部尚書，無形中催促他快些想出一個法子。

    倘若真的派出年邁的老將，中途體力不支難以為繼該如何？

    若是尋上毫無經驗的小輩，又能將那西域蠻人擋住幾日？

    堂堂大凌，竟連個領兵的將領都推不出來？

    凌哲熙愈發暴躁，神色陰冷。

    呆若木雞的朝臣們紛紛低頭，做沉思狀。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凌玄臣身上——他最優秀的兒子，為人沉穩，看似溫柔的面孔下有萬千心計，可謂是最佳的繼承人，但是他是真心的嗎？

    兵權不是兒戲，更何況他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

    凌玄臣似乎沒有察覺到帝王的疑慮，面不改色道，“父皇，兒臣身為一國太子，若因個人安危置凌國安危於不顧，便不配當這個太子，兒臣有信心能擊潰西域蠻人，展我大凌國威！”

    “西域見我國遲遲未有動作，定已猜到用意，點兵出戰，刻不容緩，還請父皇快快決斷！”

    道理凌哲熙何嘗不知，可眼下的混亂局勢，叫他難以定奪。

    與其讓紙上談兵的將領冒險，倒不如派了太子出戰，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再說。

    沉默片刻，凌哲熙頷首應允了，“西域蠻人藉口和親，包藏禍心，今欲染指我凌國疆土，特派太子為大帥，討伐西域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