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美好又樸實的期望，只是聽顏容顯這樣說出來的語氣，就能體會到他是多麼的殷切盼望。

    卻也因此又再次觸動。

    一個人，若是活得很好，就只會享受當前，而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於虛無縹緲的來生。

    尤其，還是在顏容顯這種人身上。

    方離然困得厲害，但眼下更沒法睡著了。

    聽著他這樣的話語，感受著他溫柔地撫摸，心裏的感動和溫暖不減，心疼和悲涼也不減。

    “我也相信來生。”

    說的是相信前世今生的話，方離然心裏面，卻是莫名其妙的，聯想到了自己繫結到的這個系統。

    大概從一開始，就一直有這種奇妙又難以解釋的即視感。

    說不出每一個攻略目標到底有什麼一定相像的地方，但給予自己的感覺，都是出奇的相似。

    在探討到前世今生這樣的話題的時候，更是讓方離然不由自主的去想，彷彿他之前遇到過的那些攻略目標的身影，都再一次的在自己眼前重合，無數影影綽綽，都是一個人的對映。

    就像前世今生一樣的道理，雖然時間在變，空間在變，過了一世，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但不管是哪一個世界，其中的自己和對方，都還是那個人。

    只是這樣的想法好像有些大膽，而且還找不到任何的證據來支援。

    證據......方離然困頓一片的腦子裏，突然想起了一回事。

    “不是有可能會有印記的嗎？”

    忘了是在什麼樣的故事裏聽到過的了。

    大概是什麼報恩？或者是在三生石前締結契約的戲碼？

    “就是那一種，雖然轉生之前喝了孟婆湯，忘掉了關於對方的所有一切，但還是會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化作印記，留下的嗎？”

    顏容顯並不是一個喜歡看戲曲和話本子的人，之前沒有了解過這種說法，但是聽他這話裡的意思，聽起來倒是和胎記挺像的。

    “就像是胎記和信物嗎？一個人不管是丟了、走失了，只要有人能認出這種標誌，就可以重新找到他。”

    “不過......”顏容顯因為他突然聊這個話題，已經不糾結在這種事情上了。

    因為在這一刻，不管虛無縹緲的來生會不會有？也不管來生他們還會不會遇到？

    只是聽見他如此認真的去設想這種事情，就能夠感受到，他內心之中是和自己相當的期盼。

    這對於他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還有什麼東西，會比眼前人對於自己的愛意，更重要呢？

    忽然又感覺到，方離然的小手伸出來，慢悠悠的，碰到了他的胸膛，然後摸索著什麼。

    顏容顯完全不知道他在幹嘛，明明他困的連眼睛都睜不開，看起來像夢遊似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以前認識一個人......”

    方離然艱難的睜開沉重的眼皮，半闔著眼看著他。

    憑藉着自己的記憶，用指尖輕點在他的胸膛上，然後摸索著，慢慢往斜著的方向，劃出了一道很長的痕跡。

    “他因為我受了傷，就在這個位置，留下了很長很長的一道疤。”

    “那道疤特別醜，特別猙獰，我每次光著看見，都發現他那時候會有多疼。”

    “但他卻說，這樣也挺好的。”

    “萬一能留到下輩子，只要我看見了，就能認出他來了。”

    方離然語速很慢，遊離在幾乎要睡著的邊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又像是迷迷糊糊的夢話，又像是娓娓道來的真心話。

    其實，真要論起這番話的內容，顏容顯是有些在意的。

    畢竟，方離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分明是在懷念著某人的意味。

    顏容顯可是看著這個小皇帝長大的，他怎麼就不知道，以前還有過一個人，因為小皇帝說過這麼嚴重的傷呢？

    能在身上留下如此傷痕的一道傷口，自然是很嚴重的。

    那能夠造成這樣傷口的利器，若是有人在皇宮裏對小皇子身邊的人使用，顏容顯怎麼可能不知道？

    可方離然的神情，即是懷念，又是帶著悲傷，讓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生出懷疑他說話真實性的想法來。

    但心中的疑惑絲毫不解，方離然不僅是懷念和傷感，眼神裡還有其他一些，顏容顯看不懂的東西。

    那感覺就像是......那眼神分明是看著自己，目光卻沒有完全落在自己身上。

    彷彿是在透過自己看別人？!

    這個想法產生的一瞬間，顏容顯都覺得自己太過於莫名其妙了。

    只是對於自己的奇怪感覺，看得越久，就反而越堅定。

    “皇......”

    顏容顯張了張口，想要喊他一聲，打破這樣詭異的局面，卻忽然被他打斷了。

    方離然好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抓著他的衣襟，問他:“你身上有受過什麼傷嗎？”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但是回答的話，是肯定的。

    顏容顯點了點頭:“有。”

    他又不是什麼錦衣玉食長大的人，那麼高強的武藝，是在一次次刀尖舔血的歷練中，爲了保命而被迫學下來的。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方離然卻好像並不這樣覺得。

    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顏容顯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舉動，也跟著坐起身來，重新把床邊的盞燈點亮。

    “怎麼了？”

    方離然十分認真的回答:“我想看看你的傷口。”

    “好。”

    為何如此一時興起的原因，暫時還不得而知。

    只是對於顏容顯也沒什麼特意反著來的必要，順著他的話，默默地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衣服一解開，就露出了面板上一道十分顯眼的傷痕，從胸膛一直延伸到左肩。

    方離然心裏的想法就更盛了。

    因為這個傷痕，看著實在是太過於眼熟了。

    眼熟的都讓他頭皮發麻，毫無睡意。

    “怎麼了？”

    今天晚上，方離然的每一個問題，和他的每一個反應，顏容顯都不太明白。

    為什麼突然關心起自己以前受過的傷勢？為什麼看到自己的傷痕，會是這樣的反應？

    和他看向自己時，彷彿在尋找別人的眼神......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