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漓若和懷瑾同時問道。

    於是司曜又在袖口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明亮的星子，沒有給漓若，卻詭異地給了懷瑾，道：“這是我的一個法器，若是不敵，可以將星子拋擲出去，即可將妖獸逼退。”

    懷瑾挑挑揀揀地翻了半天，道：“勉強還算可用。”

    等到她們相攜走到神界門口處時，終於知道星君口中的“貴人”是誰了。

    漓若條件反射地抖了抖，也不知道是欣喜還是驚恐，拉著懷瑾急急地往回退了三步。

    “懷瑾姐姐，你快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她拉著懷瑾的手道。

    “你不是在做夢。”懷瑾沒好氣地道，“的確是聖君大人。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還怕你磕著傷著，原來人家早已為你打算好了。”

    她走上前去，率先問道：“聖君大人，是在等漓若嗎？”

    息華轉過身來，墨色衣袂在風中翩然翻轉，烏黑的眼珠看向漓若，沒有說話，漓若予以回望，瞬間忘了呼吸。

    他們已經五年沒見了，一切卻好像清晰地還在昨天。也對，對於神來說，五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她低頭看著自己簡陋的衣裙，原本站在懷瑾邊上倒不覺得，可在他面前卻總覺得狼狽。

    “息華，你在等我嗎？”她揚起笑容走上前去，隨著動作極快地變了一條更為正式莊重的裙子，只是裙子的下襬太長，她只顧著看息華，一個沒留神就被絆了一跤。

    懷瑾一臉好笑，毫無扶她的意思。

    漓若拍拍並不存在的灰塵，故作鎮定地站起來，訕笑道：“我、我要去大荒之東抓個妖獸，你如果不和我一起去的話，就幫我去說說情，放我下去吧。”

    神君出入口早已換了威風凜凜的數萬守軍，銀盔銀甲，目光炯炯，光是站在她面前，就讓漓若覺得壓抑，這讓她更加喪氣，連姜壬那老頭兒都打不過，這些，就更甭提了。

    “我與你同去。”耳畔那個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語氣平淡，彷彿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什麼？”漓若下意識地問道。

    “我與你同去。”息華又說道。

    他長袖一拂，已經站在彩雲之上，翩然欲飛，只等著漓若點頭。

    懷瑾上前一步：“我家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還以為抓個妖獸和抓只螻蟻那麼容易，煩勞聖君大人看顧，實在是過意不去，不如這樣，我也一起去如何？”

    “只是順路。”息華吝惜詞句地答道，明擺着是回絕了懷瑾。

    “姐姐，有息華幫我，還怕那妖獸吃了我不成？”漓若嬉笑道，“姐姐放心回去，漓若馬上就回來。”

    “見色忘義的東西。”懷瑾在她額頭點了一點，低聲道：“我哪裏是怕那妖獸吃了你，我是怕他……”

    “不會的，息華雖然脾氣差、手底黑、嘴裏又跟施了個禁言術似的，但我相信他不會吃了我的。”漓若一本正經地說道。

    “……”懷瑾無奈，從懷裏掏出司曜給的星子遞給她，“拿去防身用。”

    “這是星君給你的，你就留著吧。”漓若又把星子推了回去。

    “星君不過是篤定我會和你一起去，想著交給我比較放心而已，你既然不讓我跟，那就把它收好！”懷瑾不由分說地塞到漓若懷裏，最後看了一眼息華，便旋身隱去了。

    息華在雲上等了半天，不見漓若跟上來，卻見她提著自己的裙角扭扭捏捏地杵在原地，問道：“你還不會騰雲？”

    漓若悲壯地點頭。

    “五年，很好。”息華簡短地評價了她的修煉成果。

    “我只是不會騰雲而已，整天呆在這裏學騰雲有什麼用？”漓若不服氣，作勢便要施法，“我其他術法學的可好了，不信你瞧……”

    “留著氣力一會捉妖獸用。”息華冷硬地打斷了她。

    漓若以為他會像上次那樣帶她騰雲，卻不料他指尖輕捻，捻出一顆蠶豆大小的青綠色珠子，瞬間變大，悠悠盪盪地飄在神界雲層邊際。

    “這個怎麼用啊？”漓若瞧著那個圓不溜丟、根本無處下腳的球狀物，內心暗自咒罵。

    “若是不能降服它，你便不要去了。”息華道。

    漓若“哼”了一聲，想起上次被長風吹落的慘狀，將她已經學會的術法都羅列了一遍，突然發現……好像都沒什麼用？

    她認命地踩上去，這才知道息華說的“降服”二字是何意，那珠子，居然是活的！

    那珠子尖嘯一聲，一見漓若上去，便“嗖”地一下飛了出去，漓若慘叫連連，很快變成了手腳並用扒著珠子的姿勢。

    息華騰雲追上來，道：“時間緊迫，蠶豆，你再快點。”

    ……原來那珠子真的叫蠶豆，真是一點想象空間都沒有。

    蠶豆應了一聲，飛得更快更急，漓若都覺得自己的衣袂和氣流摩擦得快要起火了，還好天地廣闊，一路上並沒有飛鳥散仙什麼的被他們撞上。

    “啊！”蠶豆端得是圓潤無比，她根本沒有著力點，很快右腳就抽筋了，一失足，再次從高空墜落。

    “咻！”如息華預料，一條兒臂粗的冰蛇再次自發地從漓若掌間竄了出來，將蠶豆捆了個結結實實，漓若借力，勉強躍了上去，為防意外，她乾脆用冰蛇將自己和蠶豆捆在了一起，整個人在一片森森寒意中變成了一坨冰雕。

    “神君賜的卷軸中並無此法，你這是從何學來？”息華問道。

    “啊？”漓若迷茫地抬頭，轉瞬又高興起來，“我這是和成元學的。”

    “成元？”息華搖頭，表示毫無印象。

    “就是那天你去接我時，站在我旁邊那個小鯉精。”

    息華還是搖頭，又道：“再來一次。”

    “啊？為什麼？”

    “或者……我可以推你下去。”

    “息華！你這個變態！”漓若急急地叫道，身上的冰層瞬間又厚了一層，然而息華只是抬了抬手，那些冰卻全都化了。

    “冰法比水法有用，這是你的必經之路。五年，你都還沒學會凝冰化霜，只能從此路走了。”息華步步逼近。

    漓若忽地警醒，從蠶豆上吃力地抬頭道：“你怎麼知道神君給了我卷軸，你怎麼知道卷軸上有什麼，你怎麼知道我還不會凝冰化霜？”

    息華眼中光芒一閃即逝，立即閉了口。

    “那……我水淹神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息華默然點頭，像是不忍心，又說道：“你太弱了，還控制不了自己的靈力，發生這種事，實屬平常。”

    漓若：“……”

    漓若第一次想用冰蛇抽死息華。

    ——————

    她最終也沒能如願，冰蛇除了一次次地把她救上來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功用。

    而息華，好像愛上了這個活動，一次次拂袖把她打下去，不厭其煩地看著她狼狽地爬上來。

    直到——腳下山川河流都依稀可見，直到——漓若已經把冰蛇練得比本能還本能，在息華的手還沒伸過來的時候，就可以嗖地竄出來把自己綁在蠶豆上了，息華才終於放過她。

    “大約便在那處了。”息華指著腳下一處茂密叢林，“那妖獸晝伏夜出，此刻大約正躲在洞中，我們要找的仔細些。”

    漓若問道：“沒有那種獵犬什麼的，聞著味就能找到的嗎？”

    “自是有的。”

    “那為什麼不用？”

    “因為，我沒帶。”

    “……”

    兩人先後落地，腳下是溼漉漉而又鬆軟的草地，面前是條淙淙流淌的小溪，身後是蔥蘢翠綠的叢林，漓若歡喜得幾乎要蹦起來。

    “五年，五年了！我終於回到了人界，哈哈哈哈哈哈！”

    她剛奔到小溪邊，就被息華一個暴起給撲倒了，她的身子還趴在草地上，頭已經被息華死死地摁在了溪水裏。他的手臂是那樣堅實有力，讓漓若根本無法反抗。

    “別動！”

    “咕嘟嘟……”

    身後嘭地一聲爆響，剎那間地動山搖，幾百棵大樹齊齊倒向他們，息華提起漓若的後領，身子一轉，就轉到了小溪的對面。

    樹木倒下，截斷了溪流，而危險還遠遠沒有停止，密林深處忽地響起“撲啦啦”的聲音，像是數以萬計的翅膀齊齊扇動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咳咳咳！”漓若堂堂一個水神，差點被水給嗆死，還未緩過神來，又重新被提上了蠶豆，自發地趴好。

    蠶豆戒備地叫了一聲，載著她高高地飛起。

    不遠處傳來一聲悅耳的鳥鳴，算是迴應，聽得出來，那聲音已經很近了。

    “轟！”漓若眼睜睜地看著一群魚身鳥翼的妖物從密林深處撲了出來，閃電般襲向他們。

    它們身上是光滑透亮的魚鱗，翅膀上卻披著銀白色的羽毛，眼睛瞪得溜圓，魚嘴一張一合的，一張嘴就有一個人腦袋那麼大，裡面黑漆漆的，深不見底。

    密林因為它們的出現而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暴，樹木嘩嘩作響，連蠶豆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平衡，忙又往上高飛了幾尺。

    “是蠃魚，我們被那妖獸發現了。”息華道，但奇怪的是，他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負手立在彩雲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那一群瘋狂肆虐的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