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終於,在漓若的神經幾乎等到崩潰的時候,息華終於解開了那個封印,只聽得天地間一聲渺遠悠長的“鐺!”,那些金芒終於承受不住霜天刃一次又一次的撞擊,一瞬間變淡消散了。
息華揮手撤了那個界,一回身便見淵臣挾制了漓若,漓若的目光渙散,不知道在盯著何處,他的臉色驟然變沉。
“息華!”漓若聽見聲音停了下來,心中一慌,忙又叫道,“你、你沒事吧?”
息華低頭,看了看已經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染血長袍,嘴角勾起一抹冷厲的笑容,一面平靜地答道:“我無事。”
他朝著淵臣步步逼近,那柄霜天刃還在他腕間一圈又一圈地轉著圈,光芒一吞一吐,嘶嘶地冒著寒氣。
“別過來!”淵臣拽著漓若退了幾步,將那張溫柔端方的麪皮猛然撕去,獰笑道,“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哦。”息華冷笑著應道,“你殺了她,你也活不了,那你這麼長時間的經營,不就前功盡棄了?”
“不想她死也行,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了她!”
息華搖頭:“我從不做交易。”
淵臣大怒,手中已經凝結出一個冰稜,抵在漓若的心口,他剛纔已經看明白了,區區一個封印,根本不可能傷到息華,他吐血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傷了漓若!
想到此處,他毫不猶豫地用力一刺,將冰稜扎進了漓若的胸口!
“咔嚓!”
“放肆!”
漓若一聲厲喝,袖中冰蛇猛然竄出,咬住了冰稜,一口便將它咬得粉碎!同時青綠色的蛇尾驟然變長數丈,將漓若捲起,高高地拋了出去。
息華飛身,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接住帶回地面,順手解了她的“禁目術”。
原來趁著息華和淵臣談判的機會,漓若強忍著掙開縛靈繩的痛苦,將那滴青綠色的水滴餵給了冰蛇。冰蛇日日與水滴待在一起,顏色越變越綠,靈力也越變越強,此刻索性將它吞了下去,靈力更是突飛猛進!
更重要的是,冰蛇其實根本不是她的靈力所幻化的,而是成元送她的一個小靈寵,她平常所做的,不過是用靈力和它交流,操縱它出戰。
但從她迴歸神界開始,冰蛇其實就已經不怎麼聽她的話了,只在危險時刻出現不說,更是連怎麼打都不聽她指揮。
漓若捧著心口,略略鬆了一口氣,總算這次冰蛇還算聽話,總算息華不用再受淵臣的要挾。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都說息華無心無情,如果漓若想不到解救自己的辦法,息華會救她嗎?是會接受淵臣無禮的要求,還是另想辦法將她救回去?
還是說,息華會就這麼看著,看著自己被淵臣殺死?
她抬眸看向息華,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她不敢賭。
息華沒有看她,待她站穩之後,就開始催動霜天刃,藉着冰蛇掩護的契機,刺向淵臣。
霜天刃飛到半空,突然停滯,散作萬千光點,好似銀河裏數不盡的星辰閃耀,每一個光點又重新凝成一柄新的霜天刃,它們拖著長長的銀色尾巴,一邊旋轉一邊以無法形容的速度,齊齊地朝著淵臣撲去。
“嘶!”漓若凍得打了個哆嗦。
搞什麼嘛,她自己被逼著練冰法,懷瑾的火也是極寒的,現在連息華的兵刃都是冰寒刺骨的,他們三個乾脆組一個寒冰神隊好了!
淵臣不慌不忙,雙手交纏,凝出了一個——水障。
“……”漓若就這麼看著那水障輕而易舉地阻隔掉了大部分的霜天刃,再想起自己揮手就能破的水障,默默地又後退了兩步站好。
那水障上緩緩流轉著七彩的華光,霜天刃撞在上面,立時便被捲了刃,漓若便知,那便是息華所說的,將其它術法打入其中形成的複合水障。
霜天刃見勢變道,在水障外齊齊地轉了一圈,用側刃去刺水障——這便是這側刃的好處,極窄極薄,受力點集中,只聽“噗噗噗”聲接連不斷地響起,那水障便被扎得千瘡百孔。
淵臣眼見不好,收了水障,又重新召喚出瀚海冰,生生地將那些遮天蔽日的霜天刃凍在了冰層裡。
“哈哈哈哈……你爲了解開封印,損耗了不少靈力了吧,我看你還打不打得過我?”淵臣大聲笑道,衣袍無風自動,再下一招便是“雪落無聲”。
只見空中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下起了雪,落在他們的身上並不會融化,看起來也似乎並沒有什麼傷害,在地上很快就堆起了薄薄的一層。
但漓若發現,息華再出手時,動作明顯慢了。
息華動作一頓,將已經蓄積了一半的“驚雷動”收了回去,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姿勢,平地裏突然起了一陣狂風,息華身子一轉,整個身體便投入到了狂風中,趁著淵臣愣神的功夫,衝到了淵臣的近前,將掌心一團烈火狠狠地打在了淵臣胸口。
淵臣一下子收力,被息華重重地打了出去,身子足足飛了有幾丈遠才停下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淵臣咳了兩口血,不可置信地問道,“你怎麼會風法,還、還會火法?”
息華冷冷地道:“你是上古神祇吧?”
創世之初,所有神祇都是自然化生,都學效法自然那一套,從哪裏來,就學什麼法,直到三十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之後,眾神纔開始有意無意地探索其他術法,也有天賦異稟如他者,生來便會多種術法。
單從淵臣這一句問話,息華就猜到了,淵臣不光誕生於至少三十萬年前,而且這三十萬年裏,很可能並不在神界,否則不可能對他會多種術法之事這麼驚訝。
但他又說聽說過息華的名號,這又很奇怪。
息華將記憶中的上古神祇名錄回憶了一遍,並不曾發現淵臣的名號——要麼他改了名字,要麼他被神界除了名。
但他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回身對漓若道:“我們走吧。”
他此行,不過是爲了解開封印,與淵臣交手,也只是單純想要懲戒淵臣膽敢挾持漓若的行為,如今封印已解,他自然不會再流連。
“可是……”漓若擔憂地看向封印被解開後,那個狹窄深長的洞口,封印已解,地面上這麼大的動靜,女魃卻始終沒有出現,“你先走吧,我進去看看。”
“你的縛靈繩還沒解,先跟我回去。”息華頭也不回地拉著漓若上了蠶豆。
“想走?沒這麼容易!”原本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淵臣,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忽地在地上一撐,狠狠地朝著他們撲過來,同時手裏多了一個奇怪的物事。
那是一個奇怪的四稜冰柱,冰柱上每一面都刻了一張嘴巴,緊緊地抿著,看起來十分詭異。
息華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消失已久的“吸靈柱”!
他一下子明白了,淵臣引誘他過來,就是爲了吞噬他的靈力!
吸靈柱一見息華,都不用淵臣操控,便自發地張開了所有的嘴巴,冰柱下端尖利的部分已經扎進了息華的胳膊裡,從中蔓延出幾十萬條難以察覺的觸鬚,一進入息華的身體就沿著血液經脈暢行到四肢百骸,在他體內生根發芽。
息華悶哼一聲,明顯感覺體內的靈力好似被什麼東西召喚一樣,不受他控制地往外涌去,涌入那些大張的嘴巴里,他們貪婪而瘋狂地吞嚥著。
“縛靈繩,吸靈柱……這些本不該存於世的邪物,原來都在你的手裏。”他眼中怒意更甚,從蠶豆上一躍而下,將那個剛纔強行收回的“驚雷動”重新積蓄而成,毫不留情地劈在了淵臣的頭上。
淵臣受了這重重一擊,連七竅都開始流血了,他痛苦地趴在地上,卻一點也不慌張,反倒越發興奮:“你打啊,你越打,靈力流失就越快,要不了多久,你的靈力就會盡歸我所有!還有她,不自量力的小小水神,你的靈力在你身上也毫無用處,不如也一併交給我吧!”
“這個要怎麼辦?”漓若聽明白了話,她也跳下蠶豆,驚慌失措地抓著息華的胳膊,語無倫次地問道,“要怎麼辦,息華,你說怎麼辦,我幫你!”
息華輕輕地拂開她的手,冷冷地對淵臣說道:“即便我的靈力都被你吸乾,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說話間他又是一道驚雷劈下,霜天刃從瀚海冰中脫身而出,一刀刀地乾脆利落地落在淵臣的身上,他的身上很快傷痕累累,那件華麗繁複的衣袍被劃得七零八落,連頭髮也被削斷了不少。
可是淵臣傷得那樣重,精神卻越來越好,最後竟然慢慢地爬了起來,他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殘破的衣袍,道:“你莫要逞口舌之快,白白地丟了性命,如果你現在就求饒,跪在地上朝我叩上兩個頭,我或許可以給你留一點靈力,好讓你苟延殘喘下去。”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恨他?”漓若失控地大叫,她越是掙扎,縛靈繩便捆得越緊,她痛苦地幾乎不能呼吸,卻還是撐著一股勁兒,落在淵臣身邊,冰蛇感受到了她的怒意,飛竄出去,對著淵臣的虎口就是惡狠狠的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