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的目光突然動搖了一下。

    “你還記得火海中我們生死相依嗎？你還記得伊倫嗎？你還記得陸家所有逝去的人馬？”

    “陸……雲……”楚霄艱難地叫出了這個名字，緊接著他右手的長歌劍被他拋了出去，正好落在陸雲腳下，“殺……了……我……”

    陸雲渾身一震：“哥！？”

    楚霄的右手按住額頭，一陣痛苦的嘶吼：“殺了我！快！陸雲！”

    空中的火龍隨著楚霄痛苦的嘶吼，翻騰咆哮著，顯得可怖而危險。

    陸雲彎腰撿起長歌劍，他感覺到了長歌劍身上的冰寒之氣一直傳遞到了他的內心深處，彷彿他的心也隨之凍結。“殺了我啊——”隨著楚霄一聲長嘯，火龍如離弦之箭向他們射來。

    陸雲微微閉眼，眼睛再次睜開已是堅定地冰寒，他手中的長歌劍一揮，冰龍咆哮而出與火龍纏鬥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陸雲舉劍向楚霄刺去。

    楚霄的左手正要舉起沉吟刀去抵抗，卻在半路生生僵住了，於是陸雲這一劍毫無偏差刺入了楚霄額間的智慧核心。

    隨著長歌劍和沉吟刀雙雙落地，空中的冰龍火龍也消失不見。

    陸雲抱著楚霄的身子，將臉埋入他的肩膀再也不可見。

    戚戰深深地嘆了口氣，抱著懷裏已經失去靈魂宛如空殼一般的賈寶玉，跌跌撞撞到了陸雲身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沐若風回到了克里默宅邸，然而這裏已經是一片火海，火海前有一個握著閃爍著電光弓箭的智慧人。

    這個智慧人顯然是危險的，感知到沐若風的靠近，他緩緩轉過身來，令沐若風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擁有羅格的臉……

    “羅格？”沐若風的聲音開始顫抖，他不敢相信他的愛人醒了，雖然是以智慧人的樣貌出現，甚至可能在剛纔消滅了許許多多的人類，甚至是殺死了他的親生父親，但是隻要羅格甦醒了，還是他深愛著的那個活蹦亂跳的羅格也就夠了。

    羅格看向沐若風的眼裏不夾雜著任何的感情，這樣的眼神讓沐若風無法再向前，他想到深愛著陸雲的楚霄在星網意識的操縱下都能失控，更何況羅格呢？況且沐若風不相信只是出來這麼幾天，羅格便成了智慧人，這個智慧人……或許只是有著羅格的外貌，並不是羅格……

    冷靜下來的沐若風感覺到了危機，於是他向前的步伐開始後退。

    “董事長……我回來了……”羅格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出乎沐若風意料的，微弱的風帶來了羅格近乎喃喃的一句話，沐若風的身形瞬間僵住了：“你……說什麼？”

    羅格看向沐若風的目光開始有了笑意，他重複了一遍：“董事長，我回來了。”

    “羅格？”沐若風激動了起來，這是羅格沒錯！這是他的羅格！這一下，什麼危機感，什麼不是羅格的推論都煙消雲散。

    沐若風跑過去緊緊抱住羅格瘦弱的身軀：“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

    羅格微微閉上眼，享受沐若風的擁抱，喃喃著：“你還活著，真好。”

    抱了片刻，沐若風拉開些距離，上下打量羅格：“你是怎麼做到的？這麼短的時間成了智慧人？而且你好像並不受星網意識的影響。”

    羅格疲憊地笑了笑：“跟我走吧，去了那邊，就什麼都明白了。”

    沐若風注意到羅格的精神狀態並不是很好：“你沒休息好嗎？你說的那邊是哪邊？”

    羅格輕輕握住沐若風的手，拉著他走向還在燃燒的克里默宅邸後院：“去了，你就知道了。”

    當燃燒的火紅從沐若風的視野消失，後院風貌依舊，天使雕像的噴泉依然向貪婪的池塘注著潔淨的水。

    沐若風覺得雕像下的池塘有些發黑，當他跟隨羅格走近池塘，才發現池塘的底面形成了一個黑洞，那些水注入了這個黑洞中不知去向。

    羅格拉著他繼續走，看樣子是要帶他進入這個黑洞。

    “我們去哪兒？”這個深邃的黑洞讓沐若風心底發寒。

    “未來。”羅格笑得有些虛弱，“我們只有在未來才能在一起。”

    “什麼意思？”

    “我從未來而來。”好似感覺到了沐若風內心的掙扎，羅格握著沐若風的手力道開始加大。

    “未來？”沐若風咬著下唇，“那是個怎樣的未來？”

    羅格緩緩垂下頭：“沒有你的未來，我不想要，所以我懇求深淵讓我回到過去，來帶你走。”

    沐若風感覺他素來好用的腦子不夠用了，羅格再次加大了力道要拉沐若風進到池塘的黑洞去。

    沐若風奮力一掙，然而並沒有掙脫羅格的桎梏，成爲了智慧人的羅格力道大得驚人，兩人在這池塘的邊緣僵持不下。

    “你說你來自未來？那這個時空的羅格呢！？”沐若風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羅格微微抬眼，看向沐若風的身後。

    沐若風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燃燒的克里默宅邸……

    “你，殺了你的過去！？”沐若風渾身開始震顫。

    “時空悖論，我不得不這麼做。他也不是我的過去，這個時空的軌跡跟我所處的時空軌跡已經不同了，因為一個同我一樣來自未來的人的干預。”

    “你放開我！你不是羅格！”沐若風發了瘋地想往燃燒的宅邸而去，可是他掙脫不開這個羅格宛如鉗子一般的手。

    “我是羅格，只是我們處於的時間線不同。”這個羅格至始至終保持著冷靜與慵懶，施展著不符合他外表的力道要將沐若風拉進黑洞中。

    沐若風直覺那個未來不是什麼好的未來，這樣的羅格也不是他想要的羅格，他相信至少在他的陪伴下，羅格不至於成為這樣一個，讓人產生膽寒感覺的生物。

    羅格的力道再次加大，沐若風的雙腳死死蹬著地面，可是羅格的力道大得可怕，沐若風的雙腳在泥地上留下兩條劃痕，顯示出他的恐懼與不甘，還有對這個時空的留戀。

    “董事長，你不是愛我嗎？既然愛我，又怎麼會挑剔不同時空的我？或許你只是說著玩玩？”羅格嘴上還在不停說服著沐若風。

    “我愛的不是未來的你！而是現在的你！可是你殺了現在的你！叫我如何面對陌生的未來的你！”因為要使出全力抵抗羅格的拖行，沐若風這句話近乎是吼出來的。

    羅格的眼中漸漸多了一些瘋狂的東西，他的拖行力度更大了，沐若風的雙腳已經抵在了池塘邊緣處，這個邊緣是很好的支撐點，羅格的拖行再次受阻了。

    突然，羅格放手了，沐若風跌坐在地，茫然地抬頭看向羅格，卻見他雙目電光閃爍，下一刻一道雷電當空而下，直直擊中了沐若風。

    電流的貫穿將沐若風瞬間擊暈了過去，接下來的一切毫無懸念，沐若風與羅格一起消失在了黑洞之中，而黑洞如大門般緩緩閉合，帶走了一份執念與絕望。

    *

    蔚藍的天際一覽無遺，自星網籠罩地球以後，降雨彷彿少了許多，明明星網並不會對降雨造成影響的，大概是因為降雨會將人類曾經的汙穢再次帶回地面而被其他技術減少了吧。

    神秘而廣袤的宇宙，在這個蕭條的二十三世紀，被送往仙女座星系的人類並不多，倒是作為試驗品的智慧人更多一些，在那些殖民地都有獨立的小型星網，想必沈垣的魔爪再大也伸不過去，可以說，只要脫離了地球，他們就安全了。

    只是為什麼查雷不將自己基地的人送去外太空而選擇了他們呢？曲天凰是知道了的，透過查修文的口，無非是讓他們作為先行者，確保飛船透過星網屏障時是安全的，只是即便知道他們是小白鼠，曲天凰與南門虎也別無選擇。

    如果離開飛星基地，他們會遭到這附近一直試圖攻破這個基地的智慧人的攻擊，而如果一直留在這裏，看這些越來越強大的智慧人，飛星基地被攻破是遲早的事情，雖然是作為小白鼠但是是作為先行者離開地球的，無論勝負總得賭一賭，雖然這個代價十分巨大。

    南門虎摟著曲天凰坐在床上，還有一個小時他們就要穿上厚重的宇航服，進入宇航艙了，他們要乘坐的是一艘小飛船，而如果他們飛行成功，接下來承載著飛星基地大部分人口的真正宇宙飛船就會起飛，查雷承諾會在穿過星網屏障以後接收他們的小飛船到大飛船上來。

    查修文在得知父親將自己的朋友作為小白鼠以後，整個人悶悶不樂的，儘管自願做小白鼠的曲天凰安慰了他好幾次，可是這個正義的小傢伙就是滿滿的罪惡感。

    為什麼一定要人類而不是動物呢？無非是因為星網對人類的敵意，這份敵意沒有人敢去觸碰，至少飛星基地的原住民沒有自願者，所以查雷寄希望於這兩個外來人。

    “這也算實現了我們想私奔到太空的夢想吧。”宇航艙內穿著宇航服的曲天凰自嘲地笑道。

    “會沒事的。”不善言辭的南門虎握住曲天凰的手。

    曲天凰反握住南門虎，與他隔著笨重的宇航服輕輕地十指相握：“如果是死，與你一起化為塵埃，分不清彼此，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