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海針
殷公主開啟那盒子拿出一塊精巧的黃布帛展開念道,念罷她合上布帛,認真地看著師鴻雪道:“師大人,看您的神色就知道您的能力又回來了,真好,您意氣風發地縱橫學海的樣子我還歷歷在目呢,請吧,您的府邸已經準備好了,有我在您身邊,絕對不會再出現類似於師弟這樣的荒唐事了。”她衝師鴻雪伸出了手,作勢要牽她,月光下師鴻雪膚白賽雪,氣色確實看著好了許多,甚至連那條跛了腿也好了幾分,這就是他們天生異於常人之處,**盞一旦將四尊視作獵物,決計不可能讓還沒有享受完的美味食物那麼容易就逃之夭夭,殷公主再一次把師鴻雪推進了火坑裏。“師鴻雪接旨。”
師鴻雪的語氣淡淡的,旋即跟著殷公主離去,殷公主虛張聲勢地在園子裡責罵了幾位陽元軍將領,並色厲內荏地命令他們找出迫害常霄家的兇手,不過是賊喊捉賊罷了,那幾位將領留著冷汗,忙不迭地應承著,生怕公主一聲令下削了官職將他們趕出宮去,那可憐的少年常霄家躲在樹後瑟瑟發抖,可他也因此脫離了皇宮這個吃人不如骨頭的野獸,活著總比不明不白死去了好。
路安看著師鴻雪離去的背影心裏是又急又無可奈何,他又一次感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也感覺到了現實的殘酷,他沒有以往那種穿越小說的主人公那麼高的智商情商,現在他一個人孤軍奮鬥,沒有臨陣脫逃已經是莫大的勇氣,小說裡的主人公總能如開了上帝視角的外掛一般找到解決辦法,他自問自己做不到那樣,在各宮之間來回奔波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痴一樣,沒有沉著冷靜的燕子釁在身邊,一切事情都好像變糟糕了一般,明天就是杭詩與祝賀賀賭局的最後一戰,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上忙的,又沒有辦法接近德妃和帝君蕭煬,一切都還在原地打轉。
姜熵和淵已經明目張膽在長公主的庇護下胡作非爲,可憑自己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什麼,路安回頭看看被陽元軍連拖帶拽制服的常霄家,那無助的表情深深烙在了路安心上,堵在他胸口讓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殿
蕭弘文在這荒蕪的世界裏待了三年,說是荒蕪,其實**盞裡的世界很是雄壯瑰麗,更多的是由詭異的彩色線條和流動的時光碎片構成的虛無之境,這裏沒有重力,讓人就那麼無助地飄蕩在空無一物又色彩斑斕的詭異中,蕭弘文能聽見外面的聲音,他能清醒地感知到一草一木,甚至能感覺到**殿裡的一根燭火因為漫長的光陰而逐漸消融殆盡,能感覺自己頭頂的一根梁木上墜落的紅木屑落在自己肩頭,能感覺到日升月落的光線一刻不停地流轉,可就是無法用自己的手去觸碰這一切,他好想念秦肆年,想念比**盞侵蝕血肉更加刻骨銘心,即便他身體由於**盞長年的禁錮已經僵硬,但他的思緒卻越發活泛,這股強烈的情感就像攪亂平靜湖泊的一波風浪,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洶涌澎湃,將整個困住他的**盞衝擊地的越發薄弱,算算日子離自己甦醒很快了,那血雨腥風之後就能再見到師父了,蕭弘文這樣想著,不禁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在他意識之外的世界裏,**殿中垂墜著的漫沙跌落在地上,背後一尊金身像,由於年久失修已經看不清原來面貌,只有那神像手裏一盞古燈悠悠泛着古樸的光澤去。
“師父,您就住我後殿去吧,下人們都收拾好了,師弟他估計不能再待在宮裏了,教給御醫們也沒事的,你不用什麼事都親力親為,至於禍亂宮中的惡徒也輪不到你來操心,有的是禁軍統領想辦這檔子事,既然父皇連復任的聖旨都給您下了,你就安心養好身子,等太子出來了您接班就是。”
殷公主領著儀仗進了自己的公主府,熟悉的香氣就像是一段勾起回憶的鐵鏈一般將師鴻雪深深埋藏心底的一段感情拉了出來,她低著頭不說話,曾經與常霄家心有靈犀的感覺還深刻地埋藏在她的心底,她知道長公主說得沒錯,自己苦心孤詣培養的接班人就這麼夭折了。
“你……到底想要什麼……”師鴻雪低聲道。
“師父,我你還不瞭解嗎,我想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有理有據,您就是知道作亂的是我,賊喊捉賊得也是我,可您不會把我怎樣的,您也阻止不了我要做的事,您也給不起我要的,所以您就乖乖聽我的吧,是,我承認當年的事我欠考慮,可我畢竟不是殺死秦肆年的人,您何苦把一切怨恨都灑在我頭上,自己也很痛苦不是嗎?”
殷公主停下腳步,揮手示意左右儀仗撤去,只留兩個貼身的俾子在身側,她靠近師鴻雪這樣說道。
師鴻雪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冠,似乎十分掙扎,公主將她的猶豫不決盡收眼底,適時地補上一刀道:“您也不要想著和您一起的那孩子能進來救你,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麼,但我也不想讓你們不自量力地壞我大事,當年您和攬音尊研製的那些法寶作用如何您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要是知道法器大師的作品最後用來囚禁同僚,不知會作何感想?”
師鴻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旋即睜開了眼睛,冷冷淡淡地看了殷公主一眼後甩袖就朝殿後走去,殷女背後一位俾女忙不迭地跟上。
“真是個倔強的女子。”殷公主搖著頭嘆了口氣道,纖細的雙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華美的衣裙厚重而寬大,乍一看去是盈盈一握的腰身,仔細看去竟然在小腹處微微隆起。
“公主,是該到服藥的時間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拿。”
殷女背後的那女子十分有眼色,欠了欠身就要離去,卻被殷女叫住了:“屠雪,不必拿了,今日以後再不吃了。”
殷的神色變得溫柔起來,她細細地摸著自己小腹往自己寢殿走去,那名叫屠雪的俾子連忙跟上,看過四下無人後才道:“您是想通了要告訴尊上了嗎?難為您一直吃藥維持身材,不知對小主公有沒有影響?”
“我煉的藥只會讓我兒更加聰明強壯,再不告訴他他哪天把自己兒子弄沒了都不知道!”殷女此時的神情嬌嗔動人,給她秀麗的臉上增添了幾份母性的神韻。
“那奴婢給您準備就寢吧。”那俾子也跟著公主打心眼裏笑了,她又提議道。
“不用,你去把我一直擱置的那副藥拿來,就是平日裏一直不許叫你動的那副,再給我換件輕便一點的衣裙,陪我去個地方。”殷公主收起了笑容,平靜無波的面容裡多了幾分悸動。
“是,只是您穿輕便的衣衫,小主公可能就遮擋不住了,騙過尊上的障眼法三天才能用一次,這……”屠雪擔憂地看著公主的背影道。
“無妨,你照我說的做吧,讓姜熵也隨我們來。”公主淡淡應道。
“是!”屠雪這才轉身離去,殷背對著她喃喃道:“屠雪,我希望最單純的你是我能相信的人,我不想再親手殺掉一個曾經對我那麼真心的人了……”
那謠殿(德妃寢宮)
“娘娘,床鋪好了,您可以歇息了。”一個侍女給德妃鋪好了床鋪,垂首站在紗幔邊道。
“雲官,你看我,是不是老得太快了些,白天上了妝還能看過去,為何到了晚上,面容就是這般的不堪啊?”德妃只著單衣坐在梳妝檯前面對著銅鏡左右端詳,銅鏡裡的美人遲暮,面色憔悴,面板蠟黃,皺紋像若影若現的蜘蛛網一般爬上了她的臉頰,可縱然這樣,也不難想象出她年輕時候是何等的美貌,不然也不會在這奢華的宮殿裡蹉跎半生。
“娘娘,奴婢從來沒有見過比您更美麗的女子,您養育了太子殿下,帝君愛您敬您可是這宮裏頭一等的呢。”雲官欠身道。
“是啊……還有弘文,要是沒有他,我連今天都活不到,三年了,他也該出關了吧,頭一等……若是沒有她,或許真的是這樣吧……”德妃喃喃道。
“您說誰?”雲官疑惑道。
“沒事,你下去吧。”德妃款款起身揮揮手像床鋪走去,雲官也不敢多問,欠了欠身就往出退,可前腳邁出門檻,後腳便一頭撞上了一堵堅實的牆壁,她被撞得一個趔趄,再抬眼就看見哪裏是什麼牆,一個面色陰沉,毛髮濃厚的男子正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那眼睛澄黃幽亮,就像是暗夜森林裏的狼瞳。
旋即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雲官這才反應過來,大叫道:“有刺……唔!”
她還沒叫出身來那大手便快速地擒住了她的脖子,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男人徒手捏碎了雲官的脊椎,可憐的侍女脖子一歪就沒了氣息。
“做便做乾淨些,你們尊上派你來乾的是不留痕跡的活。”
殷公主冷冷地從那男人背後走出,身後跟著屠雪,她看也沒看倒下的雲官屍體,自顧自地從上面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