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肆年小心翼翼的進入船艙，蕭弘文接過侍女手中的竹竿輕點水面。

    “不可！萬萬不可啊……”一個老太監邁著小碎步子跑到湖邊，“王爺！這船年代久了，前幾日湖面結冰，船底部的木板有些開裂，怕是走不了多遠就會散開。您快快下來！若是出了什麼事老奴可擔待不起啊！”

    那太監盯著船的底部看，眼神飄忽。

    蕭弘文走進船艙內使足力氣跺了兩腳，沒有發現有木板開裂的痕跡。

    “本王見這船還沒到你說的那樣破敗。”滑動竹竿，小船像離玄的箭一般往湖中央衝去。

    肆年有些不自在的挪動身子，讓自己面對著蕭弘文。

    “弘文……這船不對勁……”

    “我知道，你四處看看，能不能找到船艙底部那種紫色泥土。”蕭弘文手中動作不停，小船晃晃悠悠的向湖中心的小島飄去。

    這才發現被毯子蓋住的地方有少量的紫色碎末，肆年捏了一些在手心，想要放在鼻尖聞一聞。

    “別，我就是聞了這種土，神志不清了一天，還把你送進水牢。”蕭弘文頭也不回的說到。

    將手拿遠一些，肆年還是沒忍住聞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

    “弘文，有血腥味兒。”肆年有些慌張的起身向蕭弘文的方向走，爲了穩住船身又不得不後退回原地。

    “你眼神好，看看那小島邊的水草上是不是有紫色泥土。”蕭弘文看的清晰，又不願意晾著肆年一個人，只能開口將肆年的視線引過去。

    沒有聽到迴應，蕭弘文有些詫異的回頭看肆年，發現他將手伸進水裏在撈些什麼。只見他將前半截身子探出船，伸長手臂在船底部摸了摸。然後取下腰間的匕首，在水中劃了兩下。

    一具女屍飄飄悠悠的從船底晃了出來……

    扭頭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蕭弘文，肆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將女屍往船邊兒拉了一下。

    “我覺得這這船吃水不對……就扒拉了一下……”那模樣還挺不好意思！

    “哈！”還擔心他會覺得被忽視呢！誰知曉人家早就找到更有用的線索！

    岸邊的太監眼瞧著那女屍被撈上船，偷摸著想離開，卻被蕭家軍給圍住。

    “雜家是皇上身邊的人！這會兒要去伺候皇上用膳呢！官爺您行行好！”事情敗露，老太監現在急著去給上面的人通風報信。

    “王爺有令。”沈霄說了四個字就沒再說下去，第一是蕭弘文沒有下達什麼命令，第二嘛！“王爺有令”四個字已經比得過皇上的面子。

    蕭弘文攙扶著肆年上到小島上，撥開地面上厚厚一層乾草。

    兩大筐紫色泥土被藏在下面，其中一筐還摻雜著不少腐爛的內臟。

    小島對面的一塊乾草忽然動了一下，肆年飛身將蕭弘文按倒在地，便看見正前方閃過一絲銀光！

    湖間島約莫能站下三十個人，但是當對面的幾人站起來後，整個島嶼登時顯得異常擁擠。

    突顯銀光時肆年以為是暗器，將蕭弘文按得趴在地上臉上糊了一層泥漿。

    可定睛看清楚之後，才發現那是女子的髮簪。

    六位肥碩的女子簇擁著一位瘦弱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官服，衣衫不整、髮絲凜亂、喘息不止。讓人不得不聯想到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上去。

    蕭弘文冷不丁被按倒在地還糊了一臉泥，心頭火氣蹭蹭的往上冒。可是又捨不得對著自家小嬌妻發脾氣，拿著帕子使勁在眼睛上揉巴，睜眼便看見丞相慌里慌張的向自己走來。

    “參見蕭弘文王！”

    男人的口音聽著不似京城的人，更像是偏遠地區的口音。肆年從中聽出了些西澤湪州的土話味兒，忍不住將人上下打量一番。

    “林相，你這是……”六位女子一直沒有轉身，但是她們顫抖的身子說明了什麼。或許是沒有來得及穿衣服。

    “林某……林某……還請蕭弘文王贖罪！家中夫人管得嚴，纔不得不跑來這裏同宮女們……還請王爺贖罪！”林傲白跪倒在地，磕頭的時候半個腦殼都陷進淤泥裡。

    蕭弘文接過肆年遞來的帕子將臉上的泥又擦了擦，這纔開動腦瓜想事情。

    今日是突發奇想來遊湖的，此事沒有受人攛掇。

    遊湖的船底綁著一具女屍，此事是肆年無意發覺。

    湖間島中心藏著兩筐紫泥，此事是透過那太監的話察覺到的。

    林傲白在湖間島腥……難不成那太監是爲了幫林傲白打掩護？

    或者說，林傲白與女屍之案有關。腥是假，做戲是真。

    衝着湖邊的蕭家軍招招手，立刻有五個會輕功的踏水飛來。

    “將人控制住，島上四處查探一下。”

    “是！”

    回去自然是不能與女屍同乘一條船，肆年揹着蕭弘文用輕功回了岸邊，落地便感覺到身後的傷口裂開了。好在穿的是深色衣衫，不至於當衆出醜。

    “過來！”看見肆年眼神飄忽，不斷往人少的地方閃躲，蕭弘文心裏猜出了什麼。

    衣袖寬大，蕭弘文摟著肆年的腰，袖子正好能把滲血的地方遮蓋住。

    “抱著會擠壓傷口，路程不遠，忍忍。”湊近肆年的耳邊輕聲解釋，順帶獎勵似的往他脖子上吹了一口氣。

    “……”

    湖面很大，四周來往的宮女太監也很多。雖然有意制止流言傳播，但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還是將事情打探清楚了。

    這下連帶著女屍案件也藏不住了。

    楚尋召集大理寺的官員進宮幫著查案，蕭弘文心裏不樂意也沒有說什麼。親自給幾位官員安排了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公務。

    目前最難解決的是林傲白腥的事情。

    若說他與女屍案件有關，他和他那六位宮女又什麼都不知道。查探出來的情報也顯示，六位宮女在宮裏除了人緣不好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林傲白經常出入宮中，楚尋將他的行蹤掌握的也很詳細。

    “他腥有一年之久你都不知，還有臉說自己對他的行蹤掌握詳細？”這話聽的蕭弘文火大，“你自己的大臣在你宮裏搞這齷齪事有一年了，你都不知道？”

    “暗衛只會在他出入重要場所時實施監控，在園子裡走一走這種事情確實用不著盯著……”楚尋這話說的一絲底氣也沒有。

    若是暗衛時時盯著，自然就能知道林傲白與女屍案件有沒有關係。是他思慮不周，做事情不到位，怪不得別人。

    “錯了就是錯了，好好彌補就是。為自己開脫的這會兒時間能幹不少事情！”蕭弘文最見不得楚尋這種沒擔當的樣子。想要教訓幾句又不好當著一眾奴僕的面兒發作，一甩袖子進內屋陪肆年換藥去了。

    這次輪到楚尋憂鬱，他在房簷下來回踱步，竟是想不出一條解決問題的辦法。

    一過丞相在宮內與六個宮女腥，這事兒說出去丟的是皇家的臉。

    但是一個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不能因為他在外面亂搞就斬首。

    也沒有證據證明林傲白與女屍案件有關……

    “回你屋裏轉去！吵得本王腦子疼！”內屋裏蕭弘文被楚尋來回踱步的聲音吵得難受，一點兒面子不留的趕人走。

    沉思的楚尋被這一句吼的怔住，最後也只能冷著臉去找大理寺的官員詢問。

    不是不知道蕭弘文很厲害，可是聽見他教訓皇上還是讓肆年有些不習慣。肆年看著腦袋越來越低的太醫，忍不住提醒一句。

    “弘文還是給皇上留點面子吧，一國之主呢！”

    “正因為他是一國之主，沒有旁人敢教訓，我纔不能把自己的身份擺的太低。”

    難以想象，等哪一天蕭弘文不在朝中了。楚尋被一群趨炎附勢的官員捧著將走到那種境地，昏君倒是不至於，但是帶著國家走向繁榮是做不到的。

    蕭弘文懶得插手朝中大小雜事，他想從楚尋這個人入手。

    只要苗子正，根牢固，後面再怎麼風吹雨打也歪不到哪兒去。

    好在這楚尋除了自負一些、多疑一些沒有其他致命的毛病，蕭弘文覺得尚能改正，不至於換新皇。

    大理寺地牢，曹夫人蹲在鐵牢外衝着裡面的林傲白笑。

    “腥？不知道你是每次都偷這六個呢？還是這次只喊了六個？呀！這話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是真的在笑，說話都是在笑著的。

    不是嘲笑，是調笑。像是春樓*女拿黃段子逗小哥，看小哥被逗得臉色潮紅，然後用扇子捂著嘴故作嬌羞。

    林傲白被打了板子，五十杖打得他皮開肉綻，現在只能趴在一堆亂茅草上不得動彈。

    “你照顧好自己……兒女自有命，遇事定要先護住自己！”

    開口竟是先提醒曹夫人，言語間滿是關心。

    像是被這話逗笑，曹夫人扒著籠子笑的直不起腰。

    “你說，是那六位的活兒好還是我好？我模樣身段比得上她們嗎？”

    林傲白的眼睛緊盯著曹夫人，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

    “雲泥之別，怎能做比較。”雖說蕭弘文不同意雲霜與楚尋的婚事，但是朝廷眾人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