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自己被人帶離國內那天發生的所有細節，具體細緻到我還能想記起當時吃了什麼，以及那些圍在我身邊的人身上穿著什麼衣服，臉上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餘味看著紙張，低頭說出口。

    義大利是他的夢魘。

    但他生命裡，一切噩夢的開端其實並不是義大利。

    他是畏水。

    他也討厭義大利風味的菌菇燴飯。

    可最讓他不願意提及的其實是當初他被眾人拉扯著，硬生生跟他哥以及祁家分離時的場景。

    很多年過去，餘味卻覺得歷歷在目。

    就好像一切都發生在昨天一樣。

    “餘老師，不如把那天的細節，一點一點的說出來，我們願意聽你說……”

    周黎看著低頭的男人，餘光瞥見不遠處已經下意識攥緊拳頭的祁明軒，輕聲的對著餘味道。

    如果想要治療你哥哥祁總，請配合我，餘老師。

    餘味瞥見紙張上，周黎留給他的那行字。

    周黎現在不僅在問診他，男人還耍了“心機”，將他哥祁明軒一併算計上了。

    餘味最討厭別人騙自己。

    所以，推己及人，他也討厭自己欺騙別人，祁明軒是他的親哥，餘味不願意欺騙男人。

    “將往事說出來是一種情緒的延遲發泄，很多年前，你沒有來得及發泄的那些情緒，在心中一點一點的積壓，他已經超過你能承受的，再積壓下去，人總有一天會崩潰的……”

    周黎適時繼續開口。

    這話說得餘味神色間，更加的複雜。

    他哥眼下對他所有的舉動，便是男人在彌補當初沒有將他留在國內的遺憾。

    祁明軒是愧疚的。

    明明他哥是一個在各方面都自信滿滿的男人，但唯獨在面對他餘味的時候小心翼翼，滿心愧疚和自責，他不想祁明軒揹負這樣的情緒，度過漫長的餘生。

    餘味不願意。

    所以，沉吟片刻後，他對著面前二人慢慢說出口。

    “記得那天早上天氣很好，管家在叫醒我跟我哥以後，把我們的早餐放到陽光很好的院子裡，我當時覺得盤子裡的草莓格外甜，還伸手給我哥拿了一個……”

    早餐一杯牛奶，一塊三明治。

    還有一些水果。

    餘味都記得。

    “後來，家裏……有人生病了，蘇醫生來了，除了蘇醫生外還來了幾個醫生模樣的人，他們上了三樓的房間裡，我不喜歡家裏人多，所以，躲到了哥哥的畫室內，看著哥哥畫畫，然後我自己一個人在一旁搭積木……”

    生病的人是祁老太爺。

    男人命大，聞聽愛人自殺，從別墅一躍而下都沒有死，後來，纏綿病榻多年，身體一直斷斷續續都沒有好全，但是，男人的身體不好，生命力倒是很頑強。

    可現在想起來，生命力頑強對於祁家老爺子來說，或許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折磨……

    “那人病得很重，很多人來家裏看他。”

    老爺子病重，所有人都以為祁老爺子要壽終正寢，因為這個原因纔會聚在那裏。

    餘味那時候覺得，病床上的爺爺要受罪了，但事實是真正要受罪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