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爺是個最重孝順的，見到自家母親都已經來到堂內了，哪還管得上觀察祁二爺的眼神，自然沒有發現不對。

    可是祁染染不一樣。

    自從上一輩子的經歷讓祁染染明白了人與人之間複雜的人際關係，以及權力與錢財地位的鬥爭的殘酷性以後，她就對別人身上散發出的惡意、恨意和殺意非常敏感。

    祁染染幾乎是在祁二爺瞪祁老爺的第一眼，就發現了。

    她心中不得不暗自腹誹，這祁家二房還真真是一脈相承的脾氣，房內主事的管不住自己自己的嫉妒心，結果當小姐的也是如此。

    祁染染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

    若非二房一直抱著將大房取而代之的想法，應當祁府還是可以做到像祁老爺想象中那樣，家和萬事興的吧？

    可惜沒有如果。

    正想著，祁家祖母便看著祁安香說話了，“香兒，前些日子你是遭了委屈了，如今身上的傷可好利索了？”

    這老祖宗說著話，還故意睨了祁老爺一眼，好像是在責怪他為什麼要對前向祁安香動家法，為什麼要下這麼大的狠手。

    祁老爺自然心裏不舒服。

    “祖母，這都是安香應該受著的懲罰。”出乎人意料的是，祁安香卻沒有按她一貫的風格，順著祁家祖母說的話展現自己恃寵而驕的模樣，反而低下了頭，好像很是愧疚的樣子，柔柔弱弱地開口了。

    祁染染聽見這個回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說之前的祁安香是個很好對付的小角色，如今改變了自己為人處世風格的祁安香已經不是原先那個用簡單的手段就能扳倒的了。

    這個祁安香，變得跟前世的那個有心機、有城府的女子，越來越像了。

    祁染染重新打量起這個二小姐，自己的妹妹。帶著客觀的視角去打量祁安香，其實還真真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若是不論心腸好壞，什麼樣的男子對祁安香動心，她都不會覺得意外。

    更何況，祁染染回憶起前世祁安香完全變成城府極深的時候的樣子，祁安香還是個能裝溫婉貼心的，若是矇蔽了別人的雙眼，根本不會露出破綻。

    甚至可能會讓人對她死心塌地。

    祁染染上輩子就是吃了這個虧，以為這位妹妹是個好人，是個不會為難自己的。

    結果——

    祁染染在心中嗤笑一聲，好整勿暇地欣賞祁安香地惺惺作態。

    心中默默在猜想，祁安香接下來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討好大房，同時激起祁家祖母對祁安香本就盛旺的同情心和疼愛之情。

    只聽祁安香帶著哭腔的聲音，“祖母，上次那事請您別再提起了，那是安香一輩子的汙點。安香當時是鬼迷心竅，竟然將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發泄到底下人的身上，如今想來，只覺得自己跟被人下了迷幻藥似的……”

    祁安香拿起帕子擦拭自己流下的眼淚，讓祁染染看得想要為她精湛的演技而拍手叫好，她剛剛是親眼看著祁安香說完猜想自己被人下藥之後，眼角直接劃落的兩行清淚的。

    “祖母，安香知錯了，身上的傷雖說還沒好完全，但也已經沒了大礙。“祁安香哭著，露出一個哀怨而隱忍的眼神，直接跟祁家祖母對視，“祖母也不要責怪老爺。”

    好傢伙！祁家祖母聽這些話哪裏能聽出深層次的意思，心下一時之間只記得祁安香最後對自己投來的眼神了。

    那眼神彷彿在請求自己給她講講理。

    祁家祖母的出身是個地位低的、沒讀過書的，自從祁老爺發家之後，她便對自己的出身有了厭惡，時常覺得別人會在私底下計較自己的出身，聊些閒話。

    祁家祖母也就由此，非常需要得到成就感和被尊重的感覺，祁安香就特別能滿足這位老祖宗這點心理需求。

    祁安香的眼神直接激起了祁家祖母的保護欲，以及證明自己很會管理內務事情的信心。

    祁家祖母一開口就是在表達自己對祁安香的心疼，順便還指摘了一番大房，“傷都還沒好利索，就來給祖母我請安來了，好孩子！好孩子！”

    “之前那事，祖母也聽說了，都過去了，本身你就是在府上做小姐的，高人一等，這有什麼汙點不汙點的？不要讓自己太在意了，啊？”

    祁染染被這樣的三觀氣笑了，果然，跟這位老祖宗是沒有什麼現實道理可以說的，“祖母，染染不敢苟同。”

    祁家祖母的話頭直接被祁染染噎回去，心中有些不快，但由於先前那幾次自己能在跟這位大小姐對峙的過程中取得上風，也是因為得了祁老爺的偏愛。

    此情此景下，再結合前幾次的經歷，祁家祖母真的沒有這麼大的自信，自己的大兒子還會慣著自己了。

    她便見好就收，冷哼一聲，也沒有要跟祁染染當面對峙的意思。

    祁安香更是如此，既然她先前都忍下來了，這次也就不差那麼一回兒了，她心裏想，這兩次對祁染染低頭算什麼呢？反正接下來祁染染要遭遇的事情，可是能讓她爬也爬不起來的。

    這麼想著，祁安香的耐心更甚，竟然淚水漣漣地迎合祁染染的話，“大姐姐說的是，祖母，安香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過錯。”

    說著，她的眼波流轉了一下，“故而，安香願意不日前往淨丘寺去佛前懺悔、上香，為祖母的健康而供奉神佛，安香如今知曉了黑白，希望祁府能蒸蒸日上。”

    祁老爺也很意外，祁安香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比起他，最吃驚的莫過於祁二爺了。

    他作為祁安香的父親，竟然從未知道過，自家女兒在上次柴房一事之後有了這樣純良的心思？還是說——

    祁二爺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兒，似乎從上次自己沒有幫她說話開始，就不再做事前，先跟他商量了。

    還記得昨天自己偷偷問了夫人，才發現原來女兒做事連母親也不告訴了。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