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坐在宴席的偏僻處，案几上潦草擺著基本的茶點，其餘的便再無什麼。

    可以說是最容易被忽視的位置，這也是虞婧羽特意將她扔到這個地方的原因。

    這次的宴席本身就是一場江南的公子哥和小姐們的盛典，更不要說這次虞婧羽爲了昭示自己對祁染染的不待見，故意擴大了規模。

    往常國公府設宴，都是在京城，這次來到江南，實屬珍稀。

    江南是個富庶的地段，能再這裏站穩腳跟的家族勢力都是珍惜自己的羽毛的，臉面關於世家的榮譽和名聲，今兒到場的大部分公子哥和小姐們，來往的目的都是爲了結交更多的人脈。

    而如果想要與其他勢力結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得罪宴席的東道主——

    國公府，以及國公府的么女虞婧羽。

    這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國公府的地位本就是毋庸置疑的高，再江南也不遑多讓。若是能得到國公府小小姐的青睞，打點好關係，說不準以後在什麼危難的時刻能得到額外的幫扶。

    利益相關處，這些世家往往是最冷靜，也是最無情的。

    今兒這一瞧，眾人都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怎會不懂其中的精妙？祁染染不得虞婧羽的待見，他們這些爲了與國公府結緣的箇中世家，便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搭理祁染染。

    祁染染低下眼神，不是感覺到什麼羞恥，也不是因陸瑾軒的到來而感覺到什麼嬌羞，她是害怕自己一抬頭，就洩露了眼底的寒光。

    與前世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同樣的折辱，勾起了祁染染心底裏的記憶。

    那些滔天的恨意和憤怒讓她需要些許的時間來緩合表情。

    這副場景在剛入座的五皇子陸瑾軒眼裏就是另一幅場景了。

    美人低頭，垂眸定睛在潦草的桌面上，看不清神色。從陸瑾軒的角度，他只能看見祁染染的發和通身的盛裝。

    陸瑾軒大概看分明瞭祁染染的待遇，心下有微微的心疼，對虞婧羽也有了難言的責怪。

    “婧羽呈遞請帖時不知五皇子今日會大駕光臨，宴席的吃食和節目上不知會不會不符合五皇子的胃口，”虞婧羽面頰紅紅，含羞帶怯的樣子，在心上人面前說話柔聲細語。

    “五皇子若是不嫌棄，婧羽這就讓底下的人開始準備了。”

    虞婧羽說完話便低下頭，等待著陸瑾軒的回覆。

    陸瑾軒微微笑了，點點頭，終究是沒有為祁染染說什麼話。

    這溫和的態度不禁讓虞婧羽心頭波動，也讓女眷席的小姐們之間因此說起了悄悄話。

    無非是些對虞婧羽的羨慕，遠處的祁染染終於穩定了自己的心情，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時間線發展到這個階段，陸瑾軒應當如前世一樣知曉自己在朝廷之上尚且沒有完全掌握力量，需要國公府的幫扶。

    且不論看前世自己所知道的兩人私情，就是出於利益，陸瑾軒都會對虞婧羽客客氣氣的。

    說不準陸瑾軒還要像上輩子那樣，透過必要的娶親聯姻，完全穩固自己的地位。

    祁染染抬頭，便看見了虞婧羽正站在陸瑾軒的旁邊，兩人並肩站著倒是登對，她諷刺地笑了。

    確然，一個偽君子，一個蛇蠍婦。

    就在此時，珠兒悄悄塞給祁染染一張紙條。

    “小姐，這是剛剛一個書童給婢子的，說是讓小姐你在宴會前查閱。”

    珠兒剛剛心裏還滿是不忿，為自家小姐所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生著悶氣，這下卻只剩下疑惑了。

    她是從未在小姐旁邊見過那個小書童的。

    難道說是國公府的人作怪？

    祁染染心中也十分疑惑，上輩子她從未在宴席上收到什麼紙條。

    她將袖子蓋在紙條上，示意珠兒重新站好，不要引人注目。

    周圍這麼多雙眼睛，若是被那些個想要結交虞婧羽的有心人抓到把柄，就又是一場鬧劇了。

    祁染染藉着喝茶的動作，將紙條放在手心展開，放到眼前。

    這樣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注意不到紙條的，因為那紙條被祁染染蓋在寬大的袖口內呢！

    “宴中謹防舞劍——宥。”

    盯著眼前的幾個字，祁染染的思路忽然被打斷了。

    她將手放下，自然地掩在袖字底下，將紙團揉皺。

    上輩子，陸宥可沒有出現在宴席上。可這一張紙條卻確實是陸宥的字跡，難道他也在國公府嗎？

    國公府與他來江南也有關聯？

    這些資訊一下子涌現在祁染染的腦海中，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不管陸宥來國公府意圖何在，至少他的提醒讓自己提前知曉了，虞婧羽上輩子就已經實施過的折辱，這輩子還會再來一次。

    華麗精緻的菜品如流水一般，虞婧羽一聲吩咐，國公府的眾多丫鬟們便捧著它們規規矩矩地擺放在每一個案几上，包括祁染染。

    可只有祁染染自己知道，這些端到她面前的菜品可跟其他人面前的不甚相同。

    擺到她案几上的，可是下了瀉藥的。

    祁染染心中知道，也並未遷怒給她端菜的婢子，反而向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惹得那婢子下了場之後，還跟別的侍女嘀嘀咕咕美人傾城的樣子。

    既然是放了瀉藥的，祁染染便不會吃。

    但不吃，就會讓虞婧羽等會兒有了借題發揮的空間。

    祁染染正在思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就聽見不遠處的一聲犬吠。

    竟是一隻大白狗跑進了宴席！

    有怕狗的小姐尖叫起來，更有甚者，直接躲到了別人的案几邊上，原本整整齊齊，秩序井然的宴席變得一團糟。

    “是誰把大白放進來的？”虞婧羽一見自己的宴席變成這樣，也急了，從座位上趕緊站起來，連皺起的裙襬也沒來得及整理，“趕緊給我帶出去！”

    幾個僕從領了命，鬧得滿頭大汗，追著大白滿趟子跑，就是抓不到。

    要知道著大白可是虞家二哥的心頭寵，那位可是個混世魔王，要是在抓住的過程中鬧破了它的皮，僕從們必然吃不了兜著走。

    虞姜黎快步走過來，心裏也有些焦急，“小妹，大白怎得今日如發了狂似的？”

    虞婧羽正在焦頭爛額，一旁坐在中心位置的五皇子陸瑾軒皺緊了眉頭。

    本來以為虞婧羽雖然沒有祁家大小姐這麼精明，但好歹有點手段，怎麼連個宴席都辦不好，反倒出了這麼多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