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府自打大清早開始，就是一派熱熱鬧鬧的場景。

    駕車的兩個馬伕“籲——”了一聲，府邸門口兩輛馬車接連停下。清晨的街市正是繁榮的時候，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們無論是上街來做什麼的，都被這樣少見的熱鬧場景吸引了，各個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著，幾乎要看出一朵花來。

    府內也充滿著一種緊張而又熱火朝天的氣氛。

    僕人房間外的走廊上塞滿了人，連素日裏最懶乾的老嬤嬤們，都拿出了瓜子，往牆角一頓嗑起來，便吃瓜子，還邊打賭。

    “我覺得，必然是大小姐打扮得更好看些。”說這話的是管後廚的李嬤嬤，她神神叨叨的樣子，兩個手指偷偷舉起來，“我跟你們賭這個數。”

    管浣衣的趙嬤嬤是個跟二房交好的，往日早在暗地裏聽了虞婧羽的吩咐，在必要的時候幫二房探聽下人們的言論，要知道，下人們有時候纔是府邸裡訊息最靈通的。“我可不信你這囫圇話，二小姐纔是頂美麗的！”

    周圍圍著的婢子、小廝等一行人笑著搖搖頭，都心照不宣地當作沒看見這場鬧劇。

    “來了，來了！”不知道是哪個侍女興奮地喊了第一句，“兩位小姐來了！”

    只見一群人一前一後從祖母的堂裡出來了，前面的是大房，跟在後麵的是二房，二房旁邊還綴著一個祁家祖母。

    祁染染和祁老爺又是走在大房的最前面的。祁染染今日穿得還算低調，但也不失雍容氣質。

    祁染染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霓裳，布料是章華祿送來的，是上好的雲緞，穿上綿柔輕盈，又有垂墜的美感。

    因著章華祿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祁家祖母和二房在穿著用料、裁縫布匹上，給大小姐下了面子，便藉着這個機會趕緊撇清自己和原主子的關係，給祁染染送殷勤來了。

    祁染染搖搖頭，她本想在這場國公府宴上穿得更低調點，可惜祁老爺和珠兒竟合力勸阻她的想法。

    祁老爺是抱著老父親的心態，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在這樣一個盛大的宴席上被人看不起了。

    珠兒則是出於更簡單的心思，她想讓主子好好的打扮一次！

    多番交談下來，祁染染也就基本順了他們二人的想法，任他們籌備去了。

    但“低調”是她不退卻的要求。

    於是便成了她今天這一身低調中帶著明豔的裙裳——

    裙身是藍色與墨色的漸變，是祁老爺花了大價錢託了城中最會染布的商販幫忙精心製作的。

    裙的下襬用會在陽光下微微發光的金線，一針一針繡出朵朵海棠，一步步走來，搖曳生姿。

    更不用說佩戴著的首飾，連頭面都是最精緻的款式。

    周圍圍觀的僕從們中間低低爆發出一陣感嘆聲，那管後廚的李嬤嬤更是興奮，連嘴裏的瓜子殼都忘了吐，用手用力拍拍身邊的趙嬤嬤，“瞧瞧，我就說了大小姐更美！”

    “我呸！你還沒看見二小姐呢！”趙嬤嬤嘴硬，心裏卻在悄悄盤算自己可能會輸掉的銅板，有些為它們肉疼。

    祁安香緊接著出現在了眾人面前，雖說沒有讓眾人像看見了祁染染那樣驚豔一番，但依舊算得上是個清麗秀美的美人兒。祁安香今兒穿的一身衣裳，布料是祖母賜給她的，雖說比不上章華祿花心思、耗錢財，為祁染染尋的雲緞那樣好，但也是她用過的布匹裡頂值錢的了。

    祁二爺是個混市井的，給祁安香做衣裳的繡娘就是他從外頭請來的。

    那繡娘名喚玉枝，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一瞧便是個會打扮拾掇的主。玉枝觀祁安香的面目五官，又看了看她的身姿氣質，當下就委婉地建議祁安香還是保全原有的風格，走清秀路線。

    若是尋了個祁染染平日愛穿的那個風格，怕是會壓不住，反弄巧成拙。

    這話雖然玉枝沒說出口，但心思敏感，且本來就對祁染染不服氣的祁安香自己琢磨琢磨就明白了，當下就跟繡娘發火，“我瞧你就這個水平，哪來的什麼好名聲？莫不是仗著你這副皮囊？”

    玉枝自然心中不滿，臉都被這句話氣紅了。但礙於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遠遠比不上這位脾氣驕縱的小小姐，若是直接頂撞，說不定自己都沒辦法走出這個祁府了，她只能把這股子悶氣往肚子裏咽。

    只不過在做這身裙裳上便沒那麼用心了。

    原本好好的匠心，都被祁安香這個臭脾氣給毀了個徹底。

    藍色的主色調，上頭用色澤光潤的綵線繡了雲紋和蓮花。可花紋繡得不夠緊密，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再加上這綵線哪比得上祁染染裙子上繡著的金線有氣質，一時間竟是哪哪都被比下去了！

    祁安香心中不忿，把身邊跟著的貼身侍女的手臂都掐青了一截。

    琳兒忍著痛呼，聽祁家祖母叮囑二小姐道，“安香啊，這宴席上的人脈，你要多注意交際才行。”

    祁安香心中對祖母這番話不可置否，面上裝得乖巧嫻靜的樣子微微一笑。

    祁染染好笑極了，抬手撫了撫頭上簪著的釵子。

    看著那邊一副惜別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不是去赴宴，這是新娘子要出嫁呢！

    “染染，這畢竟是國公府主場的宴席，去的客人畢竟是客，爹爹不希望你在這樣盛大的場合裡和他人置氣。”

    祁老爺和祁染染耳語，話語之間雖然是對自己女兒的勸告和警示，但語氣中卻處處是對自家女兒的偏愛和疼寵。

    祁染染自然是知道這番道理的，也明白祁老爺的好意。

    行了一個簡單的禮，祁染染表明自己將這番話真的放在了心上，“女兒明白，爹爹可以放心。”

    這一來二回的，二房的人和祁家祖母終於趕上來了。

    祁家祖母看見祁染染就冷哼了一聲，惹得祁老爺又變得裏外不是人。

    “好了，染染和安香快上馬車吧！”祁老爺趕忙說道，眾人便簇擁著兩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姐出了府。

    蹲在僕從房外的那個趙嬤嬤可沒這麼快樂了，將兜裡的兩個銅板往李嬤嬤手心狠狠一放。

    “這次是你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