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見過國公府大老爺、大夫人。”祁染染落落大方地給自己的生身父母親們行了一個很是標準的禮。

    那大老爺和大夫人相視一眼，在看清楚祁染染的面容之後，竟是齊齊感覺到了一絲難言的熟悉感。

    但那種熟悉感是毫無緣由的，大老爺和大夫人無從考證這種天然的熟稔感，畢竟他們與這位名聲赫赫的祁家大姑娘，其實是初次見面。

    “不必多禮。”國公府的二人本就是來為虞婧羽求情的，怎麼會拘泥於這樣十分具有疏離感的禮儀，自然很是焦急地讓祁染染不必行禮。

    祁染染站定，很是恭敬地引二人在上座坐下，而自己非常自然地坐在晚輩應當坐在的略遜一籌的下座上。

    在國公府大老爺和大夫人二人的想象中，因了虞婧羽在二人面前對祁染染一貫的詆譭，她當是一個很無知的女子，而非像現在一樣，能行標準的禮儀，行規範的待客之道。

    這些舉動，都讓大老爺夫妻二人瞬間明白過來，恐怕虞婧羽在他們面前，真真是說了不少謊話。

    國公府作為幾代下來都恪守禮儀，保衛皇室的忠臣世家，舉府上下，幾乎沒有出過什麼逾矩的事情，於是他們自然也就沒有懷疑過虞婧羽竟然真真是那等蛇蠍女子。

    如今，他們親眼看見了祁染染，真真是覺得面容通紅，最終本來準備好來此為虞婧羽求情的話，是真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祁染染自然是將二人面上的窘迫看在眼裏的，她並無拆穿的願望，只是示意珠兒下去，烹煮一壺熱茶來。

    等珠兒離開之後，大堂中便只剩下了祁染染和國公府夫妻二人。

    大老爺和大夫人的窘迫果然隨著下人的離開而減輕不少，至少神態上，已經不那麼僵硬了。

    祁染染佯裝什麼也沒看出來的模樣，只是垂眸。

    “小女知道二位來到府中是爲了什麼，但是恕小女直言，虞小姐的所作所為，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祁染染的聲音響起，很是輕聲細語的口吻，但說出來的意思，卻是十分強硬，不容置喙的。

    大老爺輕輕嘆氣，當他看到祁染染的處事風格是那樣的乾淨利落之後，其實也就已經知道了，祁染染並不是什麼好對付、好糊弄的閨閣女子。

    恐怕並不會答應自己和夫人的求情。

    國公府大老爺看著祁染染的眉眼，只覺得越看越像自己的夫人年輕時候的模樣；越聽祁染染說話的方式，就越覺得這種足智多謀，跟自己年輕時候的處事風格很是相仿。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祁染染在說什麼，他已經開始漸漸沒有注意聽了。

    這種違和感終於在國公府大老爺發現祁染染偏頭的時候，脖頸處露出一個上頭活靈活現雕刻著兩隻戲水鯉魚的翡翠玉佩，得到了解釋。

    大老爺心中大驚，直接從坐著的位置上幾乎是彈起來，他的手微微顫抖，顯示著他心中的不敢置信。

    ——“怎麼會？！”

    大夫人就在大老爺的一旁坐著，看見自己的丈夫突然有如此反常的舉動，嚇了一跳，直接攙扶住了大老爺。

    祁染染同樣感覺有些驚訝，是方纔自己說的太過於決絕，完全不打算遠離虞婧羽的表示刺激到了自己的生身父親嗎？

    大老爺看見祁染染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他直接緊緊握住了自己夫人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讓大夫人感到了疼痛，“你看看！那兒的玉佩！”

    大夫人愣住了，“什麼玉佩？”

    “你不記得了？我們曾從廟中求來一個開過光的玉佩，上頭雕刻著鯉魚，就在小么誕生的前一日？”祁老爺越說越急。

    聽到這裏，雖然大夫人還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但祁染染是已經聽明白了。

    是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讓自己的親身父親認出自己的身份了？

    被這個想法定在原地，久久沒法動彈，祁染染只覺得這樣身世被發現的過程，實在是太過於順利和荒謬了，幾乎讓她有些不敢置信。

    且不論祁染染在還未進京的時候，便準備好了一輩子不拆穿自己真實身世的準備。

    國公府已經有了虞家大哥和二哥，可祁老爺卻是隻有自己。

    若是祁府沒有了自己這個大小姐，祁染染簡直不敢想象，祁老爺會受到多大的打擊，而整個祁府，又將面臨怎樣的困難。

    再者，祁染染從未覺得這個玉佩竟然會成為身世揭開答案的直接要素。

    祁染染對自己的親生父母親，是十分尊敬的，雖說三人之間其實今日是第一次見面，尚且完全不熟悉。

    此時，大夫人已經明白過來了，快步走到祁染染的面前，顫抖著手指向祁染染的脖頸。

    “你怎會有這個玉佩？”她問道。

    祁染染深深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是無法掩蓋的事實了，那便順著這個方向說出一切吧。

    “這是小女自大出生以來便一直帶著的。”祁染染說道，很是委婉。

    大夫人和大老爺面面相覷，眼中的震驚是抑制不住的，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回憶起當時么女出生的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兩人前一夜纔將玉佩塞進孩子的襁褓中，第二日么兒便沒了蹤跡。

    雖說迅速抓到了那個背主的嬤嬤，但么女終究是已經流落四方，根本找不到了。

    直到么兒走失後的第五年，那嬤嬤終於鬆了口，帶著國公府的人找到了她拋棄孩子的地點。

    在那兒找到的，便是與祁染染同齡的虞婧羽。

    當時他們夫妻二人雖說沒能在虞婧羽身上找到玉佩，心中很不踏實，但找到孩子的喜悅很快淹沒了他們。

    如今沒想到，實在沒想到——

    祁染染搖搖頭，取過一旁的白瓷碗，與二人滴血認親。

    就在國公府夫妻倆的眼淚都奔涌而出的時候，府邸的門口處卻傳來了一聲讓人猝不及防的大太監的呼聲——

    “祁家大姑娘接旨！”

    在御札之前，所有的事務都得往後放。

    而當所有人看清楚那大太監之後一箱一箱的珍寶，以及那顯眼的活大雁的時候，他們都在瞬時間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皇帝，在向祁府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