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將方纔寫好的書信內容壓在袖子底下，姿態很是放鬆的模樣，幾乎看不出來她剛剛發現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人掉了包。

    她狀似不經意間打量過面前這個假的“珠兒”。

    身量上與珠兒倒是相仿，模仿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上也沒有異樣，臉上看不出人皮面具的痕跡。

    若不是方纔祁染染正在給陸宥寫通傳的書信時，一直在思考和回憶自己近日來感覺到的異樣，恐怕也不會太將自己的眼神落在貼身侍女身上。

    “主子？”那人頂著珠兒的皮囊，將茶水放在桌上之後，依舊沒有要出去的跡象。

    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祁染染似乎已經開始懷疑自己，那人直接帶著狐疑的口吻問道。

    竟是絲毫不覺得緊張的。

    無論是從神態上、語氣上，還是從動作舉止上，祁染染連一丁點兒的僵硬都看不出來。

    這讓祁染染的心一下沉下來了。

    面前這個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祁染染知道若是自己不自然應對這句呼喚，很可能會打草驚蛇，便直接挪開了自己的視線，佯裝是低頭摺疊書信，並未多想的樣子。

    “你且先出去，幫我把吳全叫進來。”祁染染心中屏著一口氣，跟先前許多次自己在學完書信之後的流程一樣吩咐珠兒。

    意外的是，那人確實稍稍停頓，隨後才應聲出去了。

    等到那人出去了之後，祁染染才狠狠閉上眼睛，輕輕舒了一口氣。

    手中抓著剛剛摺好的，要在今日之內傳遞給陸宥的書信，那信被祁染染手抓著的力道弄得微微顫動，似乎是在描述一場動盪。

    祁染染的心中，難免也是這樣不上不下的動盪。

    是什麼時候？

    珠兒是什麼時候被掉包的？

    她如今會在哪裏？

    眾多的問題一下子涌入祁染染的腦海中，讓一向沉穩的祁染染，心緒都有些不寧。

    確然，從抵達六江城那日起，由於營帳外布粥的人手要求數量眾多，再加上祁染染在大多事務上都秉持親自上陣的原則，便很少與珠兒同行。

    更多的時候，不是帶著侍女，而是帶著習武的小廝，或是直接跟吳全在一塊兒共事。

    不僅如此，再加上自從祁染染重生歸來之後，便養成了夜晚淺眠，偶爾噩夢之中還會說夢話的習慣，爲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再加上照顧珠兒的想法作祟，祁染染從在祁府開始，便不再需要珠兒陪夜。

    到了六江城後，便更加如此。

    珠兒作為布粥的主要人手，素日的任務也較為繁重，也常常腰痠背痛，祁染染便很少指揮珠兒為自己額外做什麼事兒了。

    也就是這樣，祁染染心想，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嵌進手心，帶來微微的疼痛。

    就是因為這樣，纔會讓這個還尚且未知的敵人鑽了空子，竟然掉包了珠兒！

    正是最為憤懣的時刻，營帳外再次傳來了很似珠兒的聲音。

    是爲了通傳吳全的到來。

    祁染染輕輕冷笑一聲，方纔自己在撰寫機密之時，倒是直接端著茶水，連一聲通傳也無，直接闖進來了。

    如今在吳全這個習武之人的面前，倒是謹慎不少。

    “主子，吳全來了。”

    “讓他進來。”

    祁染染的聲音隔著營帳的厚布和一定的距離，讓營帳外的人聽在耳中，只覺得有些低沉。

    悶悶的。

    但再探尋，似乎又感覺不到異樣了。

    吳全迅速走進營帳，看見大小姐端坐在辦公的桌前，神色難辨的時候，心中便是這樣的心理活動。

    “見過大小姐。“很是恭敬地行禮之後，吳全不敢再直視大小姐，便將頭微微垂下了。

    祁染染並未在吳全身上感覺到如那個“珠兒”一般的違和感，心中稍微定了一些。

    吳全並未被掉包，還可擔一用。

    祁染染卻不能在此情此景下，直接告訴吳全自己方纔發現了掉包的事情，也不能表露自己對珠兒的疑心。

    畢竟既然方纔已經在那掉包後的人身上，感覺到了非同一般人的氣息，祁染染便不敢冒著可能會被隔牆有耳的風險，將珠兒的性命當作是賭博的籌碼。

    珠兒，絕對不能出事。

    “你且上來。”祁染染對吳全說道，這是如往常一樣，將書信遞交給手下人的時候，她會說的話。

    吳全便點點頭，如平日一樣上前去了。

    等他走到離祁染染不遠的地方的時候，站立，俯身，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就差直接伸手，問大小姐要今日的信件了。

    “這是今日的信件，你且吩咐人送往陸王爺的營帳。”祁染染如平常一樣，在叮囑吳全一些事宜，吳全知道那是大小姐的謹慎，便也就聽著，“你且接過。”

    聽到祁染染的這句吩咐，吳全才將垂下的頭抬起來。

    伴隨著伸出，準備接過信件的手，吳全的眼神與祁染染四目相對。

    這一對視，吳全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大小姐今日，似乎是另外的事宜要吩咐給自己。

    習武的人，對氣氛的變化其實是最為敏感的。

    吳全是個機靈的，不然也不可能在早年裏就得了祁老爺的青眼，在祁府中擔任重要的探子角色。

    既然已經四目相對，祁染染便知道，這是自己跟吳全交流的最好時機了。

    若是錯過，恐怕今日便沒有合理的機會了。

    祁染染並未將聲音說出來，只是用口型說著自己想吩咐吳全的話。

    依照祁染染兩輩子的記憶，這個長久待在自家爹爹身邊的吳全，應當是個頂會讀唇的。

    她並沒有記錯。

    吳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小姐的口型上，隨著漸漸讀出所有資訊來，他不由得直接瞳孔放大，感到了由衷的震驚和惶恐！

    此珠兒，非彼珠兒？！

    他的第一反應是質疑。

    但不斷地打量大小姐的面部表情，怎麼看到都不像是在說假話。

    之前在淨丘寺的時候，吳全就因為不相信祁染染的話，而犯下了大差錯。

    吳全並不敢忘記那次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