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出發
祁府中近日來幾乎是一片死寂的。
就單單論大小姐在江南一帶的賑災舉措,幾乎就已經成爲了祁府中的精神支柱,更遑論之前二房是被大小姐肅清出去的。
那二房是個得寸進尺、不善待手下人的,大小姐將二房肅清出府的舉動,不知道當時解放了多少深受其害的僕役。
於是,這下當所有人都知道了御札下達的命令竟然是要讓大小姐前往六江城災情最為可怕的地方,他們都是滿懷擔憂和隱約的憤慨的。
僕役們尚且如此,更別提祁老爺了。
這幾日來,祁老爺就基本沒睡過一次好覺,他如今已經連鋪子間貨物來往的事兒都顧不上了,賬本都已經放在桌角,好幾日沒能算出最終的結果了。
然而,祁府中還是有感覺快活的人的。
那便是祁家祖母。
祁家祖母聽說這個訊息,倒是頂快意的,只覺得皇帝果然是個清明的,是真龍天子,竟然連祁府中的齟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之前祁染染將二房趕出府中的舉動,祁家祖母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自己的心口窩都在疼。
祁安香那可是真正的祁家血統,竟然讓一個從本質上來說只是養女的人趕出去了,這讓祁家祖母覺得很是荒謬。
祁染染在她心裏,如今可不僅僅是什麼都不是了。
自那以後,祁家祖母幾乎是將祁染染看作是攪家精,是整個祁府的敵人。
故而,只要看見或者聽見別人在她面前說道說道祁染染的好來,她就覺得不舒服。漸漸的,祁家祖母便也很少出屋了。
就連本來日復一日雷打不動的請安,祁家祖母也打了身子不適的幌子,拒絕了祁染染的請安。
而就在她聽說了祁染染不日就要前往那樣危險的地方,甚至可能被京城的人看作了眼中釘之後,祁家祖母倒是活躍起來了。
氣順了,心窩也不疼了,就連原本對祁老爺的那些個意見,現在都不算什麼了。
祁染染看在眼裏,只覺得習慣了。
而祁老爺卻是看在了心裏,他對祁染染越是感到心疼和擔憂,此時就越覺得自己這個母親與自己觀念的相悖。
“染染,到了那兒之後,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兒,便不要太顧及君臣之禮了,記得找陸王爺,或是五皇子幫忙——”祁老爺在馬車馬上就啟程的時候,對坐在馬車內的祁染染不停地囑咐道。
幾乎是一副恨不得是自己代替女兒上陣的模樣。
祁染染坐在離馬車內的車窗很近的位置,見自家爹爹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些許的酸楚。
畢竟六江城也是她從未去過的地方,如今鬧了災害,便是多了暴民,一介女兒身去那樣的地方,祁染染說是完全不緊張和擔心,也是十分違心的。
“爹爹,女兒走了後,府中的大小事務便是扛到了你一個人的身上了,且注意好好照料自己的身子。”到了最後,竟是祁染染反過來叮囑祁老爺的更多了。
除了叮囑自家爹爹注意身子以外,祁染染也沒有忘記最為重要的,“爹爹,若是朝廷那邊往後還有什麼信傳來,府中上下都要小心注意,江南一帶的賑災事務尚且還沒有完全成功,不可大意。”
祁染染說著,嘆了一口氣,說是祁老爺擔憂自己,其實自己何嘗不是睡不好覺,唯恐自己走後,爹爹會因為過於擔心自己,而花白了頭髮,遺忘了許多還未做完的事兒呢?
罷了,祁染染心想,再這裏待下去,恐怕也只會加劇依依惜別的痛苦。
“爹爹,女兒走了!”祁染染見祁老爺對自己的叮囑點了點頭,便狠了狠心,直接將這句乾脆利落的話作為告別的最後一句,隨後便將厚厚的車簾掛下了。
自此,祁老爺便是再也無法從車窗的位置,看到祁染染的一點兒影子了。
“王順平,走!”祁染染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來,王順平聽在耳中,便用那渾厚的漢子的聲音喊著應了一聲。
祁老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是知道女兒的良苦用心的。
他看著王順平將馬鞭高高地舉過頭頂,隨後重重落下!
那馬車,便啟程了。
慢慢地,淡出了祁老爺,以及所有前來送行的府中的僕役們的視線,不留一絲痕跡。
祁老爺呆呆站在原地許久,就是絲毫沒有挪動,只是靜靜地看向那馬車消逝的方向。
直到,祁老爺的身後傳來了祁家祖母中氣十足的聲音,“我兒,還愣在此處作什麼?那小女子去了,便是去了,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回身,也已經被自己母親這麼尖酸的語氣弄得醒了神,祁家老爺的眼神卻是沒有半絲迷茫的,彷彿是已經恢復了自己主事的那個狀態。
“母親,切莫再說這樣的話。”祁老爺說道。
雖說這已經不是祁老爺對祁家祖母第一次囑咐到這樣的話了,但卻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嚴肅的口吻衝着祁家祖母。
祁家祖母卻是不怕了,那攪家精都已經離開了,自己這個大兒子又是最為孝順的,自己如今在祁府上下所有人中又成了那個名副其實、誰也不敢招惹的老祖宗。
有了憑仗,祁家祖母又打心眼兒裡覺得這祁染染必定是一去不復返,就算是能回來,只怕也會被那六江城處的暴民給折騰得去了半條命。
只要這麼一想,祁家祖母就覺得自己因為祁染染而見不著二房的鬱結疏開了。
同時,就連跟祁老爺這種嚴肅的眼神對視,祁家祖母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忌憚的了,那是她生的大兒子!
大兒子原先必然都是聽了祁染染在他面前告的狀,纔會疏遠了自己,也疏遠了二房一家的。
趁這個祁染染不在府中的機會,祁家祖母還想直接將二房給送回來呢!
畢竟,她可是聽說,祁安香那等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小姐,可是也是每日搬了米石出來行善事的,可把祁家祖母心疼壞了。
“哼!你是我生的,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祁家祖母將柺杖重重往地上杵。
祁老爺只是嘆了一口氣,卻是沒有勸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