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陸宥慢慢向自己的方向靠近，祁染染甚至覺得有些難言的緊張。

    猶記得二人上一次見面的情景，兵荒馬亂也不夠說明當時的場景，甚至還與陸瑾軒有關。

    想到在淨丘寺發生的鬧劇，祁染染此時不禁將眼神投向了陸瑾軒。

    陸瑾軒此時也是有些緊張和茫然的。要知道，這位自己的皇叔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雖說皇叔的年紀比皇子們大了十來餘歲，但皇叔通身的本事，卻是比眾皇子們高了不止這個年齡差可能會帶來的層次的。

    武功，當時皇帝直接下令當時年紀還不大的陸宥來教授眾皇子。

    文才，雖說宮中請來了有名計程車大夫，但那位師傅卻當著他們一眾人的麵，在課堂上不止誇了這位皇叔數十次。

    碾壓，莫過於此。

    或許是因為這些原因，陸瑾軒雖說如今已經成長成了一介可以獨當一面的奪嫡皇子了，但看見這尊大佛，心中仍然不免感覺到緊張。

    陸瑾軒看著漸漸靠近自己的陸宥，隱約間有些被氣勢壓倒。

    他感覺自己彷彿是回到了過去，自己站在所有的皇子中間，站在皇室御用的練武場上，空氣中瀰漫着武器金屬的味道，也有練武場特有的黃沙味，那些味道埋沒了他的努力，也湮沒了他的存在感。

    當時年紀尚輕的陸瑾軒，雖說已經學會了忍耐和韜光養晦，但終究還沒能養成沉穩的性子。

    這種不沉穩，在流汗流血的練武場上達到了頂峰，一直到太子命令他將一個蘋果頂在頭上，給自己當靶子。

    這個命令直接壓垮了陸瑾軒最後的耐心。

    當時陸瑾軒幾乎就要跟太子正面比試了，說是比試，其實就是憑靠自己私下比太子高了一等的本事，尋個名頭傷太子一番。

    這個危機，是被陸宥攔下的。

    這位年紀輕輕的皇叔。

    事後陸瑾軒是慶幸的，畢竟若是當時真的傷了太子，恐怕皇帝會直接將自己這個不受寵的兒子剝離出朝政，那麼五皇子，便是真的自幼便廢了。

    不僅如此，若是陸宥沒有攔下來，恐怕陸瑾軒的韜光養晦也就自那時起就被眾人盡收眼底了，那麼，他又該如何謀劃出現在屬於自己的勢力呢？

    陸瑾軒心情複雜地看見陸宥走過來，站在離自己不足三步遠的位置，那個位置，倒是離祁染染更近一些。

    他自然沒有想什麼旁的，畢竟陸宥和祁染染私下發生的所有事，陸瑾軒都是毫不知情的。

    “皇叔。”按照皇室繁複的禮義之節，陸瑾軒也是要給陸宥行禮的。

    看著陸瑾軒給自己行禮，陸宥的心緒毫無波動，抬手便讓他起來了，“嗯。”

    祁染染剛剛心中還是緊張更多，到現在心情已經漸漸平復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祁染染便知道了，既然陸宥如今能直接在江南一帶露面，必定是已經解決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麻煩，也得到了他要在江南，在淨丘寺得到的所有東西。

    她抬眼，本來只是下意識想看一眼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

    卻沒想到直接跟陸宥四目相對，祁染染有些怔怔，心裏氤氳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總覺得陸宥對自己有話要說。

    會是什麼呢？

    此時卻是絕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甚至是陸瑾軒的麵直接問出口的，祁染染歇了這樣的心思，“問陸王爺安。”

    規規整整地行了一個君臣之禮，祁染染的動作很是乾淨利落。

    乾淨利落的程度讓陸宥和陸瑾軒都感覺有些詫異。

    尤其是陸宥，因為在祁染染的身上，他已經是不止一次察覺到這樣微妙的異樣了。

    瞧瞧這個丫頭對自己行的君臣之禮，要論是在江南地區耳濡目染了這樣的禮儀教化，可祁府終究是個商戶人家。就算真的是祁府教授的，可這個丫頭的禮行得怎麼會如此行雲流水？

    彷彿不是第一次行禮，也不是第十次行禮。

    倒像是已經重複過成百上千次了。

    其實陸宥並未猜錯。

    祁染染上輩子跟在陸瑾軒身邊的那段日子，確實是跟著五皇子府特地派給她的禮儀嬤嬤，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學瞭如何行禮。

    學禮教的契機，是祁染染在五皇子府中第一次遇見了前來會見陸瑾軒的大臣，行的確實閨閣請安之禮。

    這樣的禮儀對一介身居後院的女子來說，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得體大方了。

    但這樣的情景被陸瑾軒看在眼裏，確實被叫做是沒有禮數，事後便請了最為嚴厲的禮儀嬤嬤來管教她。

    那嬤嬤教課的時候揮舞著的竹條打在人身上，那才叫真的疼呢！

    祁染染是不會忘記的，那樣磋磨出來的所謂禮數，早就刻在她的骨子裏了，再不會忘記。

    “起吧。”陸宥溫聲對祁染染說道，甚至用手虛扶了一把。

    陸瑾軒看到這個一向是頭孤狼的皇叔，竟然對祁染染有這樣的動作，甚至說話的語氣都是熟稔的，心中不免覺得有些意外。

    “方纔發生了何事？”陸宥用餘光察覺到陸瑾軒的神色，直接打斷他正在思索的心緒。

    陸瑾軒卻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陸宥這個問題的，他已經不是那個會被陸宥的氣勢壓倒，甚至下意識回答皇叔提出的問題的小孩了，“皇叔為何會來到此處？”

    祁染染至此，都是一直站在二人旁邊的，此事見陸瑾軒有要先擱置剛剛發生的事情，先跟陸宥攀談的意思，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先行從這段對話中抽離了。

    可惜祁染染還沒能偷偷走出去一步，就被陸宥發現了，“祁家大小姐，且在此處等候。”

    等候？

    怕不是再等下去，難民們就要為隊伍沒能繼續行進，而暴動了。

    似乎是看出了祁染染在腹誹些什麼，陸宥無奈地說道，“你且吩咐底下的人直接布粥便是，不必顧及到本王爺。”

    祁染染挑眉，陸宥頓了頓語氣，才又補充到，“還有五皇子。”

    陸瑾軒見陸宥非但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甚至還岔開話題，直接勸住祁染染，惱怒如火一般在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