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公寓裡了。臥室拉著窗簾，他一偏頭就能夠看到嚴厲坐在床邊，閉著眼睛在假寐。他剛剛動了動手指，動作並不是很大，但嚴厲眼睛刷一下睜開了。

    “醒了？”

    嚴厲摸了摸他的頭，說話聲音有點啞：“還好，退燒了。”

    “我睡了多久？”葉晨辰剛想坐起來，嚴厲按住不讓他動。

    “別動，你這兩天不能下床走動。”

    “嗯。”

    葉晨辰難得有這麼沉默的時候，嚴厲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

    “晨晨，過幾天身體好些了去工作吧，你學校那邊課程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在家學習。”

    葉晨辰詫異抬眼：“工作？”

    “對，”嚴厲看著他，不急不緩的說，“你不能一直在公寓裡這麼待著，去拍戲吧，做點你喜歡的事情。如果你想做別的事情我也支援。”

    提起拍戲的時候，葉晨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看著嚴厲問：“Linda前幾天說想要和我簽約是不是你叫她來的？”

    “晨晨，你想多了，我只是推薦她去看了你拍的底片，至於要不要簽約，那是你的事情。”

    “你沒答應Linda對嗎？”

    葉晨辰別開視線，小聲說：“你怎麼知道。”

    “猜到了，”嚴厲笑了笑，“睡吧，我守著你，你現在不能太耗心神了。”

    “嚴厲，”葉晨辰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依賴，他動了動手指，“你能不能牽著我的手，我的手有點冷。”

    他的聲音很小，尾音拖得很長，像是大提琴的餘韻在嚴厲的心尖上不輕不重的砸了一下。

    嚴厲覺得從來沒有人像是葉晨辰這樣每次叫他的名字都多了幾分勾人的味道。

    “好，睡吧，我在。”

    等你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他們很有默契的沒有提那個孩子，像是他不曾來過一樣。

    葉晨辰睡的很沉，時不時的皺眉，看起來很不舒服，嚴厲靠在椅子上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頰，伸出手輕輕地替他撫平了眉心的褶皺。

    安靜的臥室裏，葉晨辰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嚴厲看了睡著的葉晨辰一眼，拿著他的手機輕輕地走了出去。

    “晨晨，你最近有空嗎？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是關於葉晨曦的病情的。”

    嚴厲關上門，站在走廊裏，壓低了聲音：“亨瑞，我是嚴厲。”

    “嚴總？葉晨辰呢？”

    “他身體不好，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吧。”

    “這件事關於他妹妹的病。”

    “我是他丈夫，說罷。”

    電話那頭的亨瑞有些無奈的開口：“嚴總，我昨天給葉晨曦檢查身體的時候，她偷偷告訴我最近她總是腿疼。我給她做了全身檢查，發現她神經的位置長了一顆腫瘤，因為位置比較特別，所以必須做開顱手術，可能會有風險。”

    嚴厲眉心一擰，聲音壓得更低了：“怎麼會突然檢查出來？為什麼以前沒有任何徵兆。”

    “嚴總，以前我的注意力也都放在葉晨曦的心臟上，可能是她不想讓葉晨辰擔心所以一直瞞著，具體的情況還得進一步做檢查。”

    “我知道了，我會聯絡相關專家，具體情況半個小時後我們再討論。”

    嚴厲掛了電話，靠在牆上深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葉晨曦會突然……

    她本來就心臟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萬一她有什麼事情，那葉晨辰。

    嚴厲手指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胸口，想到昨天葉晨辰小聲的在他懷裏哭的樣子，心臟一陣鈍痛，他不想再看到葉晨辰哭了。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家人之於葉晨辰的意義，如果不是很重要，葉晨辰不會以自己的婚姻和尊嚴做交換，只爲了給葉晨曦更好的治療。

    思及至此，嚴厲深吸一口氣，解開了葉晨辰的手機密碼，是葉晨曦的生日。

    他指尖在通話記錄上停留了一秒，果斷按下了刪除鍵。

    十分鐘之後，嚴厲出門了，他臨出門前告訴張媽，如果葉晨辰問起來，就說他公司有急事。

    ……

    亨瑞開門看到只有嚴厲一個人過來的時候，還小小的吃驚了幾秒。他瞬間明白了：“嚴總，葉晨辰是不是還不知道葉晨曦的病情？”

    “對，”嚴總沒有隱瞞的意思，“我不希望他知道葉晨曦的病情，我已經聯絡了國內最頂尖的腦科專家，先給葉晨曦做檢查吧。”

    亨瑞摸摸鼻子：“好。”

    嚴厲推門進去，這是他第一次來這座公寓，公寓裝飾的很溫馨，桌子上擺著一瓶插畫，牆上掛滿了葉晨曦和葉晨辰的合照。

    嚴厲停下腳步看著牆上的照片，有些照片是葉晨辰很久以前拍的，有一張他和葉晨曦一起騎馬的照片，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是葉家的少爺，矜貴又自信，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王子一樣。

    葉晨曦怯生生站在不遠處，陌生的看著嚴厲：“你是……”

    她看到站在客廳裡的那個英俊的男人盯著牆壁上他和葉晨辰的照片看，他那雙藍色的眼睛深邃迷人，但是卻不敢直視。

    嚴厲露出一個柔和的表情。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哥哥最近生病了，所以拜託我來看看你。”

    葉晨曦著急了：“我哥哥怎麼會生病，他身體一項很好的，是不是爲了我的醫藥費太累了。”

    “你先彆着急，”嚴厲對著她淺淺一笑，“你哥哥沒事，他就是最近忽然著涼了。”

    “真的嗎？”

    葉晨曦很顯然不相信。

    “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的，你的病需要人照顧，我會照顧你的，但是我們要做個約定。”

    嚴厲看著葉晨曦的眼睛，藍色的瞳孔越發的深邃：“你不能告訴你哥哥，因為我最近和你哥哥有點小誤會。”

    “我哥哥他很少會生別人的氣，以前我們剛從葉家搬出來的時候，我哥哥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我媽媽也死了。”

    葉晨曦坐在沙發對面，看著自己的手指，小聲說著：“哥哥才十九歲，他爲了照顧我退了學，四處找劇組，每天要試鏡好多次，也被人罵過很多次，後來他脾氣就很好了，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

    嚴厲說：“你不用和我說抱歉，你並沒有說錯什麼，你說的這些事情我並不知道，我和你哥哥認識的時間不長。”

    “我哥哥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葉晨曦皺眉，不知道該怎麼闡述這個事實。

    因為她知道，可能對於別人來說，葉晨辰並不算是的上一個很好的人，但是對於她來說，她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嚴厲失笑：“我知道，亨瑞醫生準備好了，打算帶你去醫院給你做個全身檢查，一會不要緊張，我也會跟著你一起去了。”

    葉晨曦點點頭，門口已經想起車子的聲音，她猶豫著問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謝謝你。”

    “嚴厲。”

    亨瑞推門走了進來，葉晨曦還沒來得及搞明白這個名字在哪裏聽到過，就跟著亨瑞去了醫院。

    她病情本身就很複雜，檢查做了三四個小時。

    亨瑞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看著嚴厲，一臉沉重。

    嚴厲已經猜到結果了。

    “治療從什麼時候開始？”

    亨瑞搖搖頭：“我得和專家再商量商量，我不建議葉晨曦回家，她得住在醫院。目前看來她的心臟跳動的頻率也越來越低了，如果不盡快找到和她匹配的血型和人工心臟，就算是動了開顱手術，也沒有辦法進行後續的化療。”

    “好在癌細胞擴散不嚴重，我打算先給她用新型藥物進行簡單治療。”

    “我知道了。”

    嚴厲和亨瑞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推開葉晨曦的病房門走了進去。

    小姑娘躺在病床上，一臉慘白，但是笑容卻很暖。

    “嚴先生，是不是我的病又惡化了，你能不告訴我哥哥嗎？”

    “你需要住院，”嚴厲坐在病床邊，臉上沒有什麼笑容，“而且還需要做開顱手術，醫生確定了，你的腿疼是因為你大腦裡癌細胞壓迫神經導致的。”

    “原來我又多了一種病啊。”

    讓嚴厲有些意外的是，葉晨曦並沒有很難過。

    “你很堅強。”

    “嚴先生，你能別告訴我哥哥嗎？幫我瞞著他。”葉晨曦坐了起來，看著嚴厲，雙眼清澈，“我知道你們關係不一般，你是輝煌娛樂的總裁。”

    她總算是想起來了這個名字。

    還想起了好友給她說的八卦，嚴厲結婚了，結婚物件姓葉。

    嚴厲有些意外的看著她，沉聲說：“你很聰明。”

    “你和我哥哥為什麼結婚我大概能夠猜到。我哥哥是爲了我的醫藥費才和你結婚的吧，”葉晨曦笑容逐漸變淡，神色黯然，“但是這些事情他從來都不跟我說。從媽媽去世到現在，我哥哥唯一的目標就是想讓我好起來，可是我的身體總是不爭氣，一次次的被送進醫院。”

    “我知道我或許某天會死在病房裏亦或者手術檯上，我一直害怕留下哥哥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嚴先生還不知道吧，我不是哥哥的親妹妹，雖然哥哥沒有告訴我，但我還是知道了。”

    明明只是十七歲的少女，卻比有些活了一輩子的人還要淡然。

    坐在病床上的葉晨曦帶著明媚的笑容，沒有一點點因為自己身世的難過：“嚴先生，我把我哥哥交給你嗎？如果你還覺得我哥哥不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