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傅清風忽然在傳信給王強，言辭中透露出一眯謹慎之感。

    好像是爲了迴應傅清風的感應一般，所有人面前忽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投影。

    那投影一身青衣，身形無比消瘦，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其吹散，蒼老的面容中依稀能看出一抹平和，好像並無惡意的樣子。

    但即便如此，投影的出現也讓所有人一臉戒備，林霆，魏無忌，周震北等人更是直接取出兵器，隨時準備出手。

    倒是王強，深深的看了那投影一眼之後，拱手一禮道：“見過前輩。”

    “你認識他？”姜芷溪有些意外的看了王強一眼。

    “有心思一直守護在此地，死後化作投影也不願離去之人，這世間我想不出第二個，恐怕只有草木居士，纔有這份心吧。”

    王強緊盯著投影，表情中充滿自信之色。

    “你跟他們都不一樣。”投影深深的看了王強一眼：“他們都是偽君子，而你...是真小人。”

    “多謝草木前輩的誇獎，晚輩會再接再勵的。”王強拱手一禮，好像絲毫沒聽出草木居士的揶揄一般。

    對此，草木居士也不在意，目光掃視全場之後說道：“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啟稟前輩，烏丘山外數百里之地，躍馬城正在面臨星辰墜落之危，晚輩來此是想尋山之心帶回去佈陣，用來阻擋星辰墜落之危。”

    姜芷溪衝着草木居士恭恭敬敬一拜，言辭之中滿是誠懇。

    但對方卻連想都沒想便回道：“這世間有人族千千萬，但如此淨土，卻只有一個，山之心給了你，這世間便不存在任何淨土。老夫一生心血也將毀於一旦，我為何要將此物給你？”

    草木居士的話很簡單，也很無解。

    聽他的語氣，很明顯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讓眾人帶走山之心的。

    因為，這一方淨土，就是草木居士留下的寶藏！

    “當年我傳下藏寶圖，是為人族保留最後一片淨土，以待後世之人存到此地安家落戶，從此遠離紛爭，過上我們先祖一般的生活。”

    “而你們卻想利用藏寶圖來破壞這人族的最後一方淨土，試問我如何能答應你們？”

    此時的草木居士身上，沒有任何力量的氣息，但不知為何，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彷彿都帶著無與倫比的壓迫力一般，讓人不敢反駁，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本源的力量，就好像虎老威猶在這句話一樣。

    即便草木居士已經死去不知多少歲月，即便此刻的他僅僅是以投影現身，但憑藉在場這一群人，仍舊無法忤逆他的意思。

    “你們可曾聽到了那遠方的哭聲？”草木居士指了指遠處，眼神中帶著一抹悲天憫人之色：“這個世界早已徹底腐朽，人族存在之地，遍及戰火與殺戮，遠處的哭聲字字泣血，這些你們全都聽不見，而今卻想要毀去我所守護無盡歲月的淨土，你們就不怕成為人族的罪人？”

    姜芷溪的臉色無比難看，望著草木居士，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爲了只會殺戮與戰爭的一群人，毀掉最後一方淨土，真的值得嗎，姜芷溪也不知道，她只是不知該如何說服草木居士。

    這一刻，在場之人全都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草木居士的雙眸。

    彷彿在那雙渾濁的雙眼中，能夠倒映出自己一生的蠅營狗苟。

    只有王強一個人站了出來，直視著草木居士的雙眸問道：“既然前輩說此地是給人族留下的最後一方淨土，為什麼這麼多歲月以來，卻一直未曾將這個訊息真正告知所有人？”

    “為什麼要在烏丘山外設下上古禁制，不讓人隨意接近此地？”

    “那是老夫給來到此地之人所設下的考驗，只有能透過考驗的大善大勇之人，才能獲得進入淨土的資格。”草木居士想也沒想便做出回答。

    然而這番話，卻正中王強下懷：“那麼前輩請看看，我們之中誰是大善大勇之輩？”

    草木居士不說話了，因為他的想法本身就是個悖論。

    一方面想要為人族留下最後的淨土，另外一方面卻不告訴人族這淨土的存在。

    因為草木居士也明白，人族存在之地，便不會是淨土。

    所以說，從最根本的邏輯上面，草木居士就是錯誤的，這個世界根本不應該存在淨土。

    沒錯，人族所在之地，的確充滿了殺戮，但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人族就是在這一次次的破滅之中尋找自我，並反思自我的。

    淨土並不能給人族帶來變化，能夠給帶來變化的，只能是人族自己而已。

    “剛纔前輩曾問，我們是否聽到了遠方的哭泣，那麼晚輩想問你，是否聽到了近處的哭泣？”

    整個人揹負著雙手，在姜芷溪那充滿震驚與不解的眼神中，王強面對著草木居士侃侃而談：“躍馬城幾十萬修士，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子。”

    “他們之中有多少是大奸大惡之輩，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我只知道離火妖星墜落那一刻，他們都要死，連同奮鬥了幾代人的家園，無數歲月裡心心念唸的未來，都將在一瞬之間破滅。”

    “我認為，這纔是近處的哭聲。”

    草木居士不說話了，就這樣靜靜的凝望著王強，目光流轉間，滿是複雜之色。

    林霆眉頭緊鎖，看向王強的背影，似乎有些無法分清，究竟剛纔那個奸詐如狐，粗鄙不堪的王強是真實的，還是眼前這個正義凜然，雄辯滔滔的王強是真實的。

    姜芷溪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向王強的目光之際，漸漸多了一抹不一樣的東西，她似乎能夠開始發現，王強那隱藏極深的優點了。

    “遠處的哭聲我聽不到，因為那距離我太遠，我沒時間，也沒能力去聽那遠方的哭聲，我一人所能做的，僅僅是為近處的哭聲而分憂，為眼前之事，解惑。”

    “你我都清楚，你心中所謂的理想跟抱負，不過是一場美麗的夢而已，既然是夢，就終究有醒來的那一天，而現在，我認為你應該爲了近處的哭聲，而放棄那虛無縹緲的遠處的哭聲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王強躬身一禮，就此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