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身上帶著這樣的喜事，葳蕤的神色卻很淡漠，淡到近乎和周圍的熱鬧喜慶不相符合了。

    “側妃娘娘好像不太開心。”關憲順口說。

    “……”初月晚剛開口，卻不好意思再叫對方葳蕤，只能點點頭沒說話。

    何況太子哥哥也不大想和自己說話似的，他們夫妻都不歡喜，自己貼上去也不大好。

    “哼。”初月晚再次別開臉。

    “公主殿下，不要跟太子殿下生氣了，吃點東西，就開心了。”關憲跪坐在她旁邊哄著。

    “嗯嗯，不能辜負了好吃的。”初月晚賭氣地說著，接過他遞上來的一碟小菜。

    雲皇后看到了，笑著對身邊的老皇帝道：“關將軍心還蠻細的。”

    “那是，行軍作戰能建功的人，必不會是蠻橫之輩。”老皇帝也很欣賞，“更難得的是，朕指給他並不威風的差事，他卻不覺得委屈，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雲皇后道，“這下錦書也不必那麼辛苦了，讓他解甲歸田也是指日可待。”

    “你希望朕最能耐的將軍解甲歸田？”老皇帝開玩笑似的說。

    “錦書命格硬，常在沙場反而不好，等他為皇上盡了自己的力氣，不如就放了他吧。”雲皇后道。

    她這是以退為進，儘量讓雲錦書避開爭鬥，老皇帝自然是清楚的。

    真要是那樣，雲錦書也就以普普通通的小公爺身份做了駙馬，手上兵權政權一概沒有，倒是讓人安心了。

    “也好也好。只是關將軍是水師出身，恐怕要讓馳俊侯鬆懈下來，還有一陣子啊。”老皇帝說。

    雲皇后並不希求步子邁得那麼大，只要他接受這個預設就好了。

    只要不是雲錦書連尋常人都做不得……

    夜明樓中仍舊一派歡歌笑語。

    那邊回輪東也在席間，他身邊坐著言雁和阿嬈二位公主，阿嬈的目光始終低垂著，初永奕則時不時抬頭瞥向她。

    回輪東緊張地思索著什麼，許久才下定決心，起身面向老皇帝。

    “大皋天子，孤有一事相求。”回輪東肅穆提道。

    就算從繼位天狼王之後已經改了對中原皇帝的稱呼，他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過來，一開口就覺得氣勢無法等同。

    然而回輪東還是忍住了沒有露怯，目光灼灼望著上方的老皇帝。

    老皇帝也不習慣和這個小孩子突然之間如此相稱，但是畢竟對方已經是自己默許的達沓王，有點志氣，也免於以後放回去在自己國內被人砍了。

    那樣還得扶持一個新王，還怪麻煩的。

    “天狼王請講。”老皇帝示意。

    “孤有意求取肅親王府的菁郡主。”回輪東朗聲說，“不知大皋天子可否應允。”

    在座的人都停下了手頭的事，轉頭看向他。

    雖然這個提親毫不彎彎繞繞，甚至有點直白到粗魯的份上，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份，確實也不用那麼繞。

    回想回輪東從前謹慎的性子，現在這個反差，倒像是他故意做出來給自己壯膽的。

    “他終於提出來了。”初月晚不禁心道，“的確堂堂正正。”

    初永年夫婦的神色一時難以形容。

    回輪東又很莊重地看向他們，以達沓的禮節示意。

    蕭瑤華眼裏的驚恐已經有些掩不住，她慌忙看著初永年。

    初永年驚訝之後平靜下來，扭頭看向老皇帝道：“父皇，菁兒身為宗室女，婚嫁事宜本就應由父皇御賜，此事還請父皇定奪。”

    “不行，怎麼能讓菁兒去那麼遠的地方？”蕭瑤華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對他明令拒絕，“況且嫁給一個蠻族？”

    初永年用眼神讓她坐下別動。

    老皇帝聽了以後就在捋著鬍子觀察別人的反應，看了一圈之後，笑笑。

    “天狼王，不是朕不爽快答應。”老皇帝道，“而是菁郡主年紀尚小，她的婚事還應該由她自己的父母做主。”

    回輪東有些失落。

    他之前其實已經向肅親王府打過招呼，也提過這件事，但初永年一直沒有給他任何正面迴應，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所以回輪東實在沒辦法正式登門提親，無可奈何之下，索性今日在這場面提出來了。

    但是若老皇帝不賜婚，依照之前初永年的反應，那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啊。

    初素菁本人也表達過沒有這個意願，全憑父母之言。

    那豈不是……徹底沒戲了。

    “咳嗯，還有。”老皇帝接著說，“天狼王已經決定將阿嬈公主賜於大皋十一皇子，雖說還沒有確定日子，但他們雙方都有意，朕是不會硬要阻撓的。姻親既定，天狼王本人何須再娶宗室女？難不成怕朕對十一皇子的婚事反悔？”

    阿嬈頓時一驚，初永奕也急忙看向了老皇帝。

    “孤沒有這個意思。”回輪東馬上道，“只是由於孤欣賞菁郡主，是孤自己的遺願，與國事無關。”

    “哈哈哈。”老皇帝拍拍大腿，“年輕人，有情是好的，只是菁郡主未免太過年幼，朕擅自做主，就是害了她。你倒不如，去求求她父母兄長，還有菁郡主本人，看看他們願不願意啊。”

    他說完看著初永年。

    初永年現在是躲也躲不過了，只得對回輪東道：“天狼王看中菁兒，肅親王府不勝感激。只是也如父皇所說，菁兒年幼，下定婚事恐怕不妥。”

    終於還是等到了拒絕。

    回輪東有這個準備，只得恭敬表示：“孤體諒肅親王憐子之心，此事且不提了。”

    他舉起一杯酒，敬過老皇帝，又添一杯，敬過初永年夫婦，之後黯然坐下。

    “哥哥。”阿嬈想安慰他幾句，回輪東卻搖了搖頭。

    “想也知道啊。”言雁早有預料，“那個菁郡主本人，性子也挺硬的。”

    “我們年後就要離開中原了，這樣一別應該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回輪東苦笑，“不過也好，我這次若真帶她回去了，說不定……”

    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了。

    回到達沓將要面對的鬥爭，遠遠要比現在更為激烈殘酷。

    先讓自己成為真正穩固的達沓王，不再完全作為大皋的傀儡，纔是首先要做的事。

    畢竟要帶菁兒走，也得給她一個安穩的國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