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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疾風於月下現形

    聖旨下達,京城外趕來的兵力一面鎮壓城中騷亂的教眾和外族暴徒,一面沿河直逼摩天塔。

    火炬的光流形成條條溪水,朝著乾英山彙集。

    師父,摩天塔安靜下來了。

    你的背後,可還有其他信徒出現麼?

    勝負已見分曉,前世無能為力者,今夕終要逆轉乾坤。

    圓圓的月輪高懸在塔尖,輝光普照。

    “哈,哈哈哈哈哈……”嶽清歡凝望著渾天儀的清輝笑起來,“不可思議,裕寧,果真只有你,不可替代。”

    初月晚悲傷地望著他。

    如今的師父,彷彿一具只爲了目的驅使的空殼。

    “下來吧。”嶽清歡張開手,“事到如今,我們是不是,沒有什麼好作對的了?”

    初月晚抱著渾天儀的銅柱,遲疑著。

    是的,現在該傳遞的訊息已經傳遞了出去,要不了太久,摩天塔就會被包圍,她和嶽清歡之間終於要清算了。

    師父若不想殺自己,現在就是結束。

    可初月晚卻害怕。

    嶽清歡見她不肯下來,輕輕捻了一下發梢,翻腕向天一指。初月晚頓時感到一陣劇烈的暈眩,腳下一滑,險些跌落。

    初月晚低頭,看到他的嘴唇在動。

    他在念咒!

    初月晚恍然發覺,他是要把自己送回前世!

    為什麼剛剛不阻止自己,現在才……

    難道他已經放棄了,放棄這一世的自己了麼?

    “不,現在不能回去,我還不能……”初月晚驚恐。

    若現在回去了,這一世的自己會不會命喪當場,師父會不會直接逃脫,她所改變的一切,會不會再次被顛覆?

    嶽清歡加快唸咒,他的眼中倒映著銅環上的月光,雪亮如刀。

    突然一陣疾風擦著臉刺向他,嶽清歡急忙閃身後退躲避,咒文的唸誦被打斷。

    那疾風化作真實的刀鋒,從他身前狠厲地掃過,只差分寸便要將他開膛破肚。嶽清歡躲閃得及時,胸口的薄衫被割破,胸前印下一道血痕。

    他朝夜空望去,一個漆黑的身影手持長刀,從飛簷翻上金頂。

    這黑影翻上來卻沒有再次針對嶽清歡,而是抬頭看了一眼初月晚。

    初月晚愣住了。

    黑衣沉在稀薄的月光下,她看不見那人的臉,甚至……連身形都看不真切,宛如盤旋著的暗色陰風。

    嶽清歡頓時察覺來者的身份,眼眸狠狠瞪起:“又是你……”

    初月晚倒抽一口冷氣,她猜到了,卻沒有敢叫出來。

    他不該出現。

    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在這裏!

    身著破爛黑衣的人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撇開嶽清歡,躍上渾天儀的銅柱,朝著初月晚伸出手。

    “壞我的事,做夢。”嶽清歡猛地一揮袖,刀刃從手中投向渾天儀。

    黑衣人抽刀去攔,然而那刀子卻沒有以他判斷的飛向初月晚或者他自己,而是瞬時沒入了錯綜複雜的銅柱間,藉着長刀無法施展的阻礙,“叮”地一聲擊中了渾天儀的軸。

    巨大的渾天儀發出轟隆響動,所有的銅環都旋轉起來。

    “啊!”初月晚失去了憑依,身體隨銅環滑下去。

    “晚晚!”黑衣人拔刀卡住銅環交錯的地方,踏上去尋她。

    初月晚只剩雙手還把著銅環的邊緣,整個身體懸在摩天塔的高空,猛烈的風不停歇,她好似一條飄蕩的綢布。

    黑衣人離她還有一步遠,可銅環是傾斜的,他怕自己的身體晃動了這架搖搖欲墜的巨/物,讓初月晚墜落。

    “走好,雲大人。”嶽清歡說著,踏上了金頂的邊緣。

    他起手念動咒語。

    初月晚的腦海再次震動,濤濤的洪流在意識中卷攜,她失控地鬆開了手。

    單薄的身影,化作明月光輝前的一粒塵埃。

    那黑衣的身影剎那間跟著她騰空,向她撲了出去。

    風掀起了破舊的長斗篷,露出了那雙桃花眼,顯現出不修邊幅卻難掩風華的面容。初月晚墜下去的時候正面對著他,從未覺得夜晚如此明亮。

    她驀然笑了。

    兩世之中,永遠在指引我走出歧途的,你。

    無論水深火熱,無論窮途末路,總是不離不棄的,你。

    “小舅舅。”初月晚無聲地呼喚。

    眼淚隨著風飛出眼眶,落在對方的臉上。

    好近啊,近到讓人以為是真的,真的能觸碰到一樣。

    那個瞬間雲錦書在空中抓住了她,大手護住她脆弱的脖頸頭顱,將她按在胸前。

    隨即,砰然一聲巨響,兩個人抱成一團撞上琉璃瓦,雲錦書借力摟住她滾了幾圈緩解了衝擊,隨後翻身而起。

    他微微鬆開手臂,懷裏的初月晚毫髮無傷。

    “小舅舅!”初月晚驚忙抬起頭來,“你……你傷得重不重!”

    “我沒事。”雲錦書護住她,卻直盯著她背後,慢慢踩著琉璃瓦後退。

    初月晚也急忙轉過頭去,她看到了緩緩從屋簷走下來的嶽清歡。

    她趕快捂住耳朵。

    嶽清歡不再急著唸咒,只是站在和他們一般高處,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雲大人,這時候你不該在京城吧。”嶽清歡道。

    他這時對雲錦書的稱謂,儼然變成了前世一般。

    初月晚忽然覺得他不是無緣無故這樣叫雲錦書,彷彿……是在暗示些什麼。

    現在他們三個手中都沒有了武器,初月晚覺得手中滑膩,攤開手掌在月光下看,滿手都是鮮血。

    她心中抽痛,抬頭看著雲錦書的側臉,暗色的水流從他的額角流到了脖子,浸透衣衫。

    “還有空關心我?”雲錦書冷笑,“大國師如今已經坐實了罪名,難道還想藏身於市井,藉着你那些散兵遊勇離開這裏不成?”

    “本座想離開這裏易如反掌。”嶽清歡道,“不過,雲大人可就不好說了。”

    雲錦書側耳,聽到塔下傳來大批士兵的步伐。

    嶽清歡在飛簷坐下。

    “讓他們看見你擅自歸京,以皇上的脾性,縱然是裕寧公主,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嶽清歡說,“剛剛重逢就又要面臨別離,何其令人感傷。”

    雲錦書不想理他,抱緊初月晚,尋找可以離開的路線。

    “沒事的小舅舅,沒有人知道是你,我會幫你逃走的。”初月晚說。

    “雲錦書。”嶽清歡叫他,“你在另一世,已經撇開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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