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捧香爐是技術活
洗澡澡是最舒服的事情。
不不不,是和吃好吃的比起來第二舒服的事情。
初月晚悠哉在池子裡泡著,一位禮官給她用香粉洗滌頭髮,另一些禮官在烘一會兒要穿的衣服。
這名禮官的年紀很小,看著也就比初月晚大個六七歲,初月晚問了她的名字,叫做“鬆苓”。
“公主殿下為什麼要來摩天塔侍奉神明?”禮官鬆苓問道。
“什麼是‘侍奉神明’?”初月晚不解。
“就是……公主殿下竟然不知道什麼是侍奉神明嗎?”
初月晚誠實地搖頭。
鬆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這個小公主完全不懂。
在摩天塔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每天也就是點燭燒香對著神像參拜,是不是要排練一下祭祀的陣列,端端法器什麼的,每天忙忙碌碌,其實沒什麼有趣的事情。
“那麼,公主殿下是為什麼追隨大國師的呢?”鬆苓好奇。
初月晚不假思索:“師父說裕寧有慧根,可以做他的接班人,父皇也說,可以穿漂亮的禮服,還可以跳舞,還可以……”
還可以什麼?
鬆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
這不就是一個來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嗎。
就這樣的覺悟,還想做大國師的接班人?
這裏可不是御花園,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隨心所欲,你就別想著過以前那種養尊處優的滋潤日子了。
“這樣也不錯。”鬆苓不痛不癢地說道。
她簡簡單單給初月晚梳洗過一遍頭髮,便把她從水裏撈了起來,交給旁邊年長一些的女禮官裹上浴巾擦乾。
忽然鬆苓看到,初月晚的胸前有兩顆小小的紅點。
“‘血眼’?”鬆苓暗暗道。
仔細看,是兩個小巧的硃砂痣。
“鬆鬆。”初月晚望著她叫道,“鬆鬆?”
鬆苓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在叫自己,急忙答道:“是!”
初月晚已經穿上了新的禮服,雖然還不是祭典上的那麼華麗厚重,卻也綴滿了串串蜜蠟松石、瑪瑙翡翠。拖尾長長地鋪開在身後,細密的翎羽發冠頂在頭上,襯得她像一隻華麗的翠鳥。
雖然見過那麼多次大國師的盛裝,在場的所有禮官仍不禁讚歎,小公主的扮相乃是驚為天人。
“鬆鬆,漂亮嗎~”初月晚得償所願,開心地張開手臂轉起了圈圈。
鬆苓支支吾吾應聲“漂亮”,而後卻低頭細微地嘟囔一句“為什麼要問我”。
初月晚沒有聽到她的抱怨,仍是興高采烈地在禮官之間亂蹦噠,好像真的成了一隻小翠鳥。
穿戴齊全之後,禮官引初月晚下樓。
“師父!”初月晚迫不及待要向別人炫耀自己漂亮的新衣服。
她歡天喜地地跑過來,嶽清歡卻忙叫住:“公主當心!”
剛說完,初月晚就一腳踩住了自己長長的大袖子,正臉朝著地上撲去。
“唔!”初月晚迅速抱頭。
不能把發冠摔掉了啊啊啊啊——
突然一隻手將她撈住,她沒有撲在地上,而是被輕飄飄地託了起來。
“摩天塔地滑,禮服又繁重,公主殿下千萬當心。”
嶽清歡說著,將她重新扶好。
“謝謝師父。”初月晚規規矩矩地給他鞠躬道歉。
“倒也沒事,以後公主殿下練功習慣了,也就不會被自己絆倒了。”嶽清歡溫柔說道。
初月晚點點頭,卻往後退了兩步,保持著和他之間兩步的距離。
雖然師父很溫柔也很面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初月晚還是覺得有點畏懼,無法親近。
以前經緯院裏兇巴巴的嚴太傅,也可以靠在他的身邊上課,可是對大國師師父,握握手摸摸頭頂已經是最接近的舉動了。
“怎麼了?”嶽清歡笑著看看她。
“嗯嗯。”初月晚搖頭,“裕寧會注意的。”
嶽清歡察覺到她在故意保持距離。
為什麼?
算到如今,這具軀殼中的魂魄已經十五又四歲,十九的芳齡,已經是大姑娘了。
但是感覺好像心智上還是沒什麼進步。
越來越好奇她上輩子經歷過什麼了。
“來吧,我們從基礎禮節開始。”嶽清歡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牽著。
初月晚小心翼翼地牽著他的食指勾勾,跟著坐在應天大帝像前面。
“捧香爐的時候,不要直接伸手去拿。”嶽清歡比劃了一下雙手向前的姿勢,“要將大臂蜷曲,收在身側,小臂向前。雙手腕子向自己的身體方向輕輕地挽出來,然後,欠身靠近香案,再掌心向上,從爐底兩側捧住香爐。”
初月晚有樣學樣,跟著他的動作比劃了比劃。
嶽清歡說著捧好香爐,對她說:“試一試。”
初月晚小小一人兒,肚子比胸口鼓溜,大臂往身側一折,小臂伸出來居然夠不著桌案。
“收腹。”嶽清歡看著她的小肚子。
初月晚吸氣。
並沒有什麼效果。
嶽清歡也沒辦法,乾脆讓她直接就這樣試試。
初月晚跪在香案前,朝前蹭一蹭,拱一拱,挪一挪,總算能碰到桌子了。
“向自己的身體方向輕輕地……挽……”初月晚小肉手軟乎乎地蹭著肚子翻過來,“掌心向上,爐底兩側……捧……”
那枚香爐就是平時他們在用的香爐,裡面滿滿當當,只是沒有插香。大小和嶽清歡手裏的那個差不多,初月晚的小手只能勉強握住一點點,端不起來。
“師父……”初月晚求救。
“不要捏香爐足,捧住,懂麼?”嶽清歡看穿了她的小把戲。
初月晚默默放開了抓住香爐底下兩足的手,攤開手掌去捧。
一使勁兒,捧起來了。
我真棒啊~
她歡天喜地地抿抿嘴看著嶽清歡,等著他的嘉獎。平時晚晚只要做什麼事情做成功了,父皇母后太子哥哥小舅舅大家都會興高采烈地在旁鼓勁兒。
然而初月晚期待的眼神遞過去以後,卻只收獲了嶽清歡平靜淡然的一瞥。
“好,這樣退出來。”嶽清歡依然在按照規定動作教導。
初月晚沒有得到鼓勵,有點難過。
不過,也許是裕寧做的確實不夠好吧。
師父一定不滿意。
她聽話地捧著香爐慢慢向後挪,嶽清歡站起來,她也站起來。
然而剛一起身,初月晚再一次踩住了自己的裙子,本來就捧不穩的香爐一下子跌了出去,香灰紛紛揚揚全都扣在了她身邊的鬆苓頭上。
“鬆鬆對不起!”初月晚趕忙慌慌張張地要給她擦臉。
灰頭土臉的鬆苓:“??”
深刻懷疑這是故意的??
“好了。”嶽清歡還是平靜,招手讓初月晚過來,不要再用那件貴得咂舌又很難清理的禮服給鬆苓擦臉。
初月晚不知所措地蹭過來,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鳥。
“剛開始,不順手是自然的。”嶽清歡說,“多多練習就好了。”
“是……”初月晚低頭可憐巴巴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