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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二章 醉話說得甚張狂

    周遭眼目雖多,可衣袖如雲,人頭攢動,是斷然看不見這些隱秘的動作的。

    初永年動起手來又快又準,且力量驚人,初永望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何來反抗。

    怕是連叫人來都沒用,待身邊人注意到,初永年早已放手撇得一乾二淨,如此時候保全皇家顏面,自己也是不可能明目指控的。

    於是初永望一言不發,既不反抗,也不回答他,只是這麼僵持著。

    “望兒。”那邊老皇帝忽然叫道,“過來。”

    他和初永年都愣了一下。

    “望兒。”老皇帝叫他一次沒應答,又叫了一次,這回劉存茂已經小步挪過來了。

    初永年沒辦法再強行按著初永望,只得鬆了一點手,初永望趁機從他的鉗制下脫身,走向劉存茂。賈晶晶也迅速站在初永望身邊隔開和初永年之間的距離。

    “父皇,兒臣在。”初永望立即應答。

    “近來辛苦你了。”老皇帝拉住他的手,有力地拍了拍。

    “父皇日理萬機,兒臣愧不能為父皇分憂,怎敢妄說自己辛苦。”初永望自貶。

    老皇帝還是面帶微笑,然而顯然聽出了他在打無用的腔調,於是笑而不語。

    還是雲皇后在旁說:“皇上前些日還唸叨,今夜盛景期盼已久,正是當與家人共賞。可惜肅王家的孩子們都不來,晚晚也身兼要事走不開,老十一那孩子也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

    她絕口不提犯了錯的初永繼,更暗指初永年把孩子們都支開已經惹得皇帝不高興了,老十一長大之後本就不怎麼得寵,而晚晚是皇上最愛的寶貝,初永望是她的親哥哥,皇上一想到晚晚,定要想到現在站在眼前的初永望。

    明裏雲皇后沒提初永望,卻處處在指初永望。

    初永望聽出她的提點,默默留在他們身邊,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倒也不多說什麼。

    老皇帝嘆了口氣,又攥了攥初永望的手腕:“還是望兒,念着陪朕。”

    “兒臣近來久在京中,雖只有宮牆為隔,卻體悟到了離家之難。”初永望道,“如今終於能見到父皇,哪怕只是在旁陪伴,兒臣也覺得親切,心中安慰。”

    老皇帝對著他點了點頭,鬆開手轉身繼續觀賞煙火。

    初永望稍稍退步,在他身後收起了笑容。餘光所及,初永年刀子似的目光正戳過來。

    發現初永望注意到自己了,初永年臉色一變,轉頭朝著樓外笑道:“今夜的煙火,甚好啊。”

    旁邊的臣僚跟著附和,又是一片國泰民安的讚頌。

    初永望沒有跟著他唱和,輕輕扯下自己的玉佩塞進袖子,背向身後,遞給了賈晶晶。

    初永年鷹一般的眼睛注視著他身邊的一舉一動,初永望知道,雖說他不一定看見了自己傳遞物件,但若賈晶晶稍有離開的意思,初永年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攔。

    因而賈晶晶也沒有妄動,只是照常縮在初永望跟前。

    “肅親王。”初永望忽然叫道,“今夜這麼好的時候,為何叫世子那麼早就回去了呢?”

    初永年警覺,卻笑著掩蓋道:“康兒近來好學,熱熱鬧鬧的地方反而不那麼喜歡了。”

    “哦?”初永望疑惑,“可是本王在京中聽人講,康世子可是很喜歡熱鬧呢。”

    初永年搖頭:“勞逸結合麼,平日裏他不去玩,自然無人注意,可是他畢竟是世子,一旦去了哪裏,定會惹人注目,於是就給大家留下了,他很好熱鬧的誤解了。”

    “說來也是,從前在經緯院,康世子可是除了馳俊侯以外最上進好學的了,倒是本王道聽途說,險些誤解世子,憑空生出那些‘傷仲永’之感。”初永望說著原地晃了兩步,擋住了賈晶晶,“本王,理應向二皇兄和康世子道歉纔是。”

    初永年見他阻隔視線,眉頭微動。

    “這有什麼,還是本王應該嚴加教導康兒,自己做好做壞雖心裏有數,可也要主意人言可畏,不得因小失大。”初永年邊說邊朝他走過來,伸手想要借搭他肩膀之際,逮住他身後的賈晶晶。

    就算逮不住,貼身的太監突然消失,他們之間也有話可聊了。

    “若你敢讓他傳遞,我定叫他在昭華殿屍骨無存。”初永年心道。

    初永望看清了他眼中的惡毒,毫無躲閃。

    就在初永年的手快要碰到初永望之時,他身後的賈晶晶突然出現,仍是低眉順眼拱著手立在一旁。

    初永年一愣。

    這麼短的時間,賈晶晶斷然是沒有機會出去的。

    甚至,他也沒有聽見賈晶晶甚至任何人在初永望身邊說話。

    以他初永年的能耐,不可能發生了什麼私下傳遞的事情,能瞞過他的五感。

    而且,初永望也沒有時間寫什麼東西……

    初永年正疑慮重重,初永望卻稍近了他一步,並不遠離老皇帝和雲皇后,在這多一步過多少一步過少的地方,看著他。

    “皇兄一直盯著我看,旁人會察覺的。”初永望低聲提醒他。

    “察覺又如何。”初永年冷笑。

    “有話雲,天若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初永望抬頭,“皇兄如此張狂,本王不免擔心天道輪迴,是躲也躲不過的。”

    初永年苦笑。

    “我知道你不會說的。”他欠身對初永望耳語,“你也,沒什麼可說的。”

    初永望並未回答,初永年轉身走進人群裡。

    賈晶晶在初永望身旁,小心地詢問:“殿下,他今日醉話說得甚是浮誇。”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那不是“醉話”,這般說法,只是防人聽去罷了。

    初永望深吸一口氣,思索片刻。

    周圍都是駐守侍衛,父皇母后幾步之遠,煙花爆竹的聲響熱鬧得好似過年,初永望並不在意別人會不會聽,平常聲道:“二皇兄位高權重,又過於精明強幹,身邊沒有得力的人牽制,不免會剛愎自用。這般自信看不起旁人,事必躬親,定要出錯。”

    賈晶晶順著說:“殿下這話,倒像是指桑罵槐。”

    “說來也是,不過我倒覺得那‘槐樹’尚可修剪,不至於長歪了。”初永望說。

    “這修剪之道,老奴可實在不懂。”

    “修剪之道也容易,便是在旺盛之時,不必富於肥水。修整之時,也不必一下清理過多,留下主幹,清理日漸粗壯的旁支。若旁支長得太長太壯,即便主幹不歪,也不免會干擾旁的樹木。因而只要留下那足以乘涼的部分即可。”

    說完,初永望瞥向老皇帝。

    不知道父皇是否豎著耳朵在聽。

    初永望自然是在指著初永年“罵”雲錦書,現在雲錦書大功鑄成,正在盛寵之時,但是他畢竟是帶兵的臣子,決不能養虎為患。

    更不能……讓父皇覺得自己對他太過偏愛。無論如何,雲錦書都是父皇的臣子,萬萬不可與皇子勾結。

    初永望裝作對雲錦書有所忌憚,終究還是爲了保他。

    但是此時此刻,初永望卻不希望他回來。若未經皇命擅自歸京,無論他有無作為,都將是死罪難逃。

    人群的深處,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昭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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