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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當皇帝是他的命

    坤慈宮中擺好的架勢,看樣子是早已等待著初月晚的到來。

    縱然心中惦念母后的狀況,初月晚這次見她仍是高興不起來的。

    她離著雲太后遠遠地坐下,瞥見了立在床榻邊上的葳蕤,而云太后正在榻上喝藥,工序很是複雜。磨蹭了許久,雲太后才緩聲對初月晚道:“晚晚怎不來哀家身邊坐?”

    初月晚默了一會兒說:“晚晚怕。”

    雲太后笑了笑:“怕什麼?”

    初月晚直言:“怕母后。”

    雲太后微微嘆了口氣。

    “母后。”初月晚話語中難掩傷感,“為何要對皇兄做出這種事?”

    “回答晚晚之前,哀家想先問一句。”雲太后道,“若非晚晚今日替哀家斡旋,你皇兄,是否決意要除掉哀家及他自己的子嗣?”

    初月晚搖頭。

    雲太后看不清,卻感受得到她的動作。

    “你不這樣想,他卻是這樣想的。”雲太后道,“量皇上也不會過來了,哀家不妨與晚晚明說。”

    她抬起指尖,對著房中的人搖了搖。那些宮人紛紛退了出去,只留下葳蕤在床榻邊,而芙蕖在初月晚身後,再無旁人。

    “晚晚,你不知道,你的皇兄早已不是從前的心性了。”雲太后語重心長道。

    “晚晚已經知道了。”初月晚道。

    雲太后愣住。

    她們相顧不言,雲太后的心緒起伏,乃至面容都僵硬起來,遲遲才說:“知道……什麼?”

    “皇兄對父皇所做的事。”初月晚艱難開口,“那日晚晚聽見了。”

    雲太后哽咽著,忽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點頭無奈:“知道了……終究是會讓你知道的。哀家早就該知道瞞不住……”

    “但晚晚不想再失去母后和皇兄了。”初月晚對她申明立場,“晚晚對不起父皇,可皇兄與父皇之間的恩怨,晚晚沒有資格管,事到如今,晚晚只得顧眼前人。”

    雲太后聽罷平靜了很久。

    初月晚做好了會被責罵的準備,但云太后沒有評價她的對與錯。

    “母后可以明說。”初月晚道。

    雲太后攥緊被角的手指慢慢張開。

    “從皇上對先帝所作所為開始,他便不再將哀家放在眼裏了。”她對初月晚說道,“爲了他自己的哀怨,便可以對血親痛下殺手,枉顧自己身為國君的責任,哀家若不這麼做,皇上今後只會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

    “可皇兄如何去做,母后都不該採取如此手段,欺瞞皇兄並逼他承繼血脈。”初月晚道,“母后的意思是,爲了強迫皇兄履行責任,便可以犯下欺君之罪?”

    “晚晚,”雲太后平靜道,“何人不曾欺君?”

    初月晚無話。

    何人不曾欺君?

    若在皇上的面前只說真話,那便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母后這句話本身沒有錯。

    可是初月晚對她的意思不能苟同。

    “若母后想到皇兄或許會痛下殺手,還要冒這樣的險。”初月晚悲憤,“母后所付出的代價,又何以值得?皇兄不是生來就是這樣的人,是父皇和母后把他逼成這樣的!母后從未想過他為何非要去當這個帝王,從未體諒過他身為你的兒子卻沒有得到過你真心的疼愛,明明是自作主張卻冠冕堂皇地說著爲了他,皇兄會如此,是你們的錯!”

    她一口氣說完,整個人都在發抖。

    也是……晚晚的錯。

    若這一世不要傻吃傻樂,早點注意到身邊的陰謀詭計的話……

    若自己可以早點告訴父皇和母后……

    可以改變什麼嗎?

    初月晚忽然後悔自己把話說重了,導致皇兄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又何止是父皇和母后,那麼多人在推動著一切發生,乃至皇兄本身的性子也容易走上極端。

    自己又怎能把所有的罪責推給母后和被殺害的父皇?

    “母后……”初月晚開口,要道聲歉意。

    雲太后被她的話震住,停滯片刻,道:“可成為皇帝,不就是他生來的命運?”

    初月晚的致歉停在了嘴邊。

    什麼?

    “可皇兄本不該成為這樣的皇帝的。”初月晚幾乎掉下淚來。

    “要成為皇帝必定要放棄身為常人的牽掛,殺伐果斷是必不可少的能力。”雲太后不以為意,“皇上如今是手段殘忍了些,但是爲了他如今的成就,付出的一切都值得。晚晚,你自幼只是在先帝的羽翼之下長大,又怎懂得鬥爭的險惡?”

    她的話如棒喝,卻沒有打醒初月晚,反而打得她愈發痛得頭昏。

    因為必須要鬥爭,因為身處環境險惡,這就是你們放任不管的理由嗎?

    把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孤獨地丟棄在狼群之中,卻不絲毫憐憫骨肉至親,反而想要讓他和狼一樣長大,嗜著血肉生存?

    何況你們不是沒有能力保護他!

    “母后和晚晚想得不一樣……”初月晚幾乎在哀求她,“哪怕母后和父皇,把對晚晚的寵分一些給皇兄呢?他也是你們的孩子啊……他不值得嗎?”

    雲太后面向她,面容有些困惑,又有些冷淡。

    冷得初月晚心頭絞痛。

    “晚晚,”雲太后道,“過去的錯誤無法彌補,唯有在將來做出改變。哀家對皇上實在無能為力了,便想著,若之後再有一個孩子,定要對她疼愛倍加,不讓她受到任何陰謀的汙染。而這個孩子就是你。”

    初月晚咬住嘴唇忍住泣聲。

    “你的父皇也是如此。”雲太后道,“我們畢生所作的惡事無法彌補,也無法抹去。可人心並非永遠是向惡的,至少,我們還做過一些好事,無愧於某一個人。而讓我們在無邊的黑夜裏重見光明的,正是晚晚啊。”

    “可是有了晚晚,以前的錯誤就可以不再去管了嗎?”初月晚仍是無法理解,“哪怕是……還有可能彌補的,也放棄了嗎?……”

    雲太后只是嘆息。

    “來不及的。”她良久後說道。

    初月晚悲從中來,掩面抽泣。芙蕖心疼起來,輕輕搭著她的肩膀安撫。

    雲太后招手叫葳蕤給初月晚跪下:“這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肚子裡的皇子,將來也得由裕寧公主照拂。”

    葳蕤叩頭:“葳蕤謝公主殿下恩典!來生定犬馬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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