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永望實在睏倦，想要和雲太后告辭了，尚未開口，雲太后忽然道：“你若不願意要女人，倒也無妨，哀家知道你心中記掛著誰，若非先帝……你也不至於如此。”

    “什麼？”初永望話音有些抖。

    可他頭腦仍是渾渾噩噩。

    身旁一個人扶起他，溫聲軟語道：“皇上，葳蕤扶您回去歇息吧。”

    初永望覺得有哪裏不對，急忙推開她，道：“賈公公，扶朕回去。”

    身旁的太監立即起身攙扶住他，初永望的目光在他的弁帽頂上拂了一下，暫且安下心來，匆匆往外走。

    他不記得怎麼上的轎子，怎麼被擡回了宸極殿的。

    甚至他跨過門檻的時候，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不是宸極殿了。

    但這裏，顯然也不是坤慈宮。

    他十分困惑，卻沒有任何受到威脅的感覺，周圍瀰漫着令人安心的香氣，甚至這裏的環境也有幾分眼熟。

    是……東宮？

    為什麼會到東宮來？抬轎子的人不可能出錯，現在自己是皇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錯走到這兒。

    初永望扶著牆走：“賈公公，怎麼回事？”

    之前還寸步不離跟在身邊的賈晶晶也不見了蹤影。

    他像一瞬間掉進了夢裏，回到了從前。

    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初永望猛地一驚，頓住腳步。

    會突然出現在自己房中的人，多半是裘鳴或者雲錦書，但是如今他們也不能再那麼隨意地往來，這人會是誰？

    初永望正警惕，對方已經從雕花隔板後面走了出來。

    初永望震驚。

    “你……”他不敢叫出對方的名字。

    初永……年……？

    沒錯。

    那個已經死了的人，現在就站在他面前，一雙鳳目平靜地凝視著他，腳步卻停留在了離他只有幾步遠的地方。

    初永望忽然間回想起之前葳蕤的話。

    肅親王的鬼魂，依然徘徊在他的心裏。

    “別過來。”初永望後退。

    他不動的時候對方也一動不動，可他一退，對方即刻朝他靠近了。

    “你想要的，你都可以得到了。”那個突然出現的初永年的鬼魂對他說著。

    初永望毛骨悚然地轉身跑出去，跌跌撞撞地跑進漆黑的夜幕。

    初永年在背後跟著他走進來，微弱的燭火搖晃著兩個人的影子。初永望被黑暗裡的一雙手挽住，纖纖如玉的手指把他牽到了床榻邊，初永望猛地在燭光裡看到了一張女人精緻的面容。朦朧卻鮮明的，正是肅親王妃蕭瑤華。

    “噓……”蕭瑤華溫柔地將他推倒在床榻上，初永望愣了，急忙想要翻身起來。可蕭瑤華的手軟而有力，竟輕輕一碰就讓他無法起身。

    初永望驚恐地盯著不遠處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的初永年。

    “皇兄！”初永望伸出手朝他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對面的初永年神色忽然有些錯愕，初永望的呼救並未得到他的迴應，他反而背過身去，走開了。

    初永望頓覺崩潰，他推開蕭瑤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頭暈目眩。

    他想自己爬起來，身邊有人來攙扶，他都粗暴地甩手拒絕。突然前方走開的初永年返回來了，把他雙臂抓緊，提起來架回床上。

    初永望反手勾住對方的手臂，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別走……”初永望低聲祈求，“皇兄，皇兄，別……走……”

    對方的手臂生疏而又僵硬地接受了他的擁抱，然而並未做出別的迴應。

    模糊之中，初永望再次被按倒在床榻上，

    “蕭瑤華”在燭光裡輕撫過他的面頰，嫩藕般的臂彎將他環抱。

    那個同樣溫柔多情的聲音，在他耳畔低低哄誘著：“沒事的，沒事。”

    初永望沒有力氣再頑抗下去，他在混亂中閉上了眼睛。

    ……

    夜半已過，轎子從東宮抬了出來，直奔坤慈宮去。

    坤慈宮還是燈火通明，那轎子在門外停住，第一個走下來的，竟是初永奕。

    他準備進去的時候忽然轉身看了看身後，幾個太監正把一個用被子捲起來的女人從裡面擡出來。

    “我還要去見太后嗎？”初永奕對接下來的事望而卻步。

    坤慈宮中的大宮女點了頭。

    他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進去了。

    “看來進行得很順利。”

    初永奕剛進門就聽見雲太后的聲音，不禁腳步慢了下來，挪到她面前

    雖是半夜，雲太后卻梳妝完備，坐在羅漢床上飲茶。

    她看不清卻聽得清，知道是初永奕進來，只是一笑，對他身後那一行人道：“進來就不必藏著掖著了，葳蕤，今夜你可有了幾成把握？”

    那群太監把被子放下一抖，衣衫不整的葳蕤便從裡面滾了出來。

    她雖形容狼狽，面色卻紅潤如常，神色也鎮定自若，甚至頗有幾分成竹在胸。

    “回太后。”葳蕤屈膝跪地，“葳蕤有十成把握，今夜必已龍嗣在身。”

    旁邊看見了這場騙局的初永奕卻很難受，始終低著頭。

    今夜早已被太后安排好了，早先不斷地給皇上暗示，讓他被肅親王府的事纏身，再慢慢地用香料讓皇上陷入幻覺。之後在今夜這個時機，由他初永奕來扮演初永年，葳蕤則演出蕭瑤華，就爲了給皇上除去盤踞已久的心魔，讓他可以綿延子嗣。

    但剛剛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太后說皇上從來愛著肅親王妃，因這不倫之心多年不肯沾染女色，之後先帝將肅親王一家殺光，他更是自責未能救下蕭瑤華，至今沉浸在心魔中折磨自己。

    可為什麼，剛剛初永望的反應，並不像喜歡蕭瑤華？

    但不論如何，葳蕤已經半推半就地把初永望睡到了，用了那些時候的藥，估計也如她所說，不會有什麼問題。

    “太后對皇上當真瞭如指掌，皇上的心魔確是肅親王一家，如今得以破解，太后便高枕無憂。”葳蕤依然在報喜。

    雲太后卻苦笑，搖頭：“高枕無憂？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為好，望兒多疑，若他因此遷怒你我痛下殺手也並非不能，你們二人今後說不定還要再陪他演一演纔好。”

    “是！”葳蕤答應。

    初永奕卻皺了皺眉，沒有應聲。

    雲太后道：“把賈公公放出來吧，今夜也辛苦他了。你們都走，哀家要跟賈公公，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