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審訊的時候還吃
牢門外擺好了小桌椅,不像是審問,倒像是隔著柵欄閒聊。
初月晚知道自己會在她的面前坐很久,於是把蜜餞也掏出來,擺在桌上。
背對著自己的人長髮未挽,披散著像瀑布一般垂在身後,這牢房是特別的,四周圍沒有別的犯人關押,唯一一面鐵柵欄上掛著紗帳,只能隱約看見人形。直到初月晚來了,毛八千才命人把這裏的紗帳都提起來,露出裡面的一張矮榻,和其中背對著她的初淺夕。
福星和災星,若是相伴而行,是抵消了對方的神通,無功無過。還是會既出現大福報,又產生大災禍呢?
這是初月晚一直想不通的事。
她知道八皇姐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人,可這命運卻宛如無形之中應驗了“災星”之名。難道被人蓋以罪名,就不是災禍了麼?她每次都出現在殘酷的事發生之時,又怎能說被人欺瞞指派不是災禍的一部分?然而她怕不是帶來災難給別人,而是給她自己。
初月晚曾經多麼想改變這一切,如今就有多失望。
但也可能,有些事終究是自己做不到的。
初淺夕分明答應了會見她,卻只是自己坐著不回頭也不說話。她衣冠不整見客也不和規矩,在這種場合,面見初月晚這樣的人物,又無親密關係赦免。可以說是極其不尊重,乃至是故意挑.釁的惡意了。
但初月晚並不在意她的表態,既來之則安之,拿起蜜餞來吃著。
吃東西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牢房中被放大。
初月晚總是吃得很香,導致別人看見她吃都會食慾大開,在她還走不太利索的時候,皇上皇后偶爾沒了胃口,就把她抱來往身邊一擺,給她兩口吃的,看著她下飯。
雖然不會吧唧嘴,但牢房實在是迴音太大,初淺夕本來還在慪氣,越聽越不對勁。
“這是吃東西的時候嗎?”初淺夕猛地回頭瞪她。
初月晚舉起蜜餞:“八皇姐想吃嗎?”
初淺夕困惑。
荒唐啊,太荒唐了,這個小皇妹是腦子長在胃裏了嗎,除了吃她還知道點什麼?
審訊犯人都得帶點零嘴過來,對犯人是何等的侮辱啊!
初淺夕原本在用披頭散髮來蔑視初月晚,此時瞬間感到了成倍反彈的壓迫。
蜜餞晶瑩,看著嘴裏直冒出酸味來,初淺夕不禁嚥了下口水。
望梅止渴,誠不我欺。
初淺夕想說的話都沒有引子說了,便道:“……哪來的蜜餞。”
初月晚道:“皇兄給的。”
“哪個皇兄?”
“九皇兄。”
她稱呼皇兄們,都帶著他們的排行以作區分,然而對初永望是個特例,親生的皇兄,要麼直接叫哥哥,要麼不需要稱排行,直接說別人就能知道。
可是初淺夕不知道。
她離京多年,太子又不久前才被降格為信王,初月晚想來,她對初永望的每一個稱謂,可能都沒有對“老九”或“太子”那麼熟悉。
“太子”如今自然是不能亂叫了。
初淺夕冷笑:“他讓你帶了來羞辱我的?”
初月晚走來:“是裕寧嘴饞要吃,皇兄給裕寧包了帶出來的。裕寧閒不住嘴,八皇姐該是記得的。”
初淺夕已經在左相府見識到了她如今的膽識,說起話恐怕自己佔不到什麼便宜了。
“八皇姐答應見裕寧,裕寧深受感動,之前你我一直有些芥蒂,裕寧以為八皇姐不會賞這個光。”初月晚見她不吃,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主動和她搭話,“既然八皇姐願意見裕寧,說明八皇姐也有話想要和裕寧說,不論是警告也好,威脅也罷,只要八皇姐肯開口,裕寧都覺得來的值。”
“我自是不想主動見你,既然你來了,那我也很想聽聽你要交代什麼。”初淺夕道。
“八皇姐陷入了更難脫身的境地。”初月晚蹙眉,“裕寧今日從父皇處聽得一些訊息,毛大人可跟八皇姐說了麼?”
初淺夕略帶疑惑。
她並不知道什麼訊息,今日毛八千除了早晨來看了一下,之後直到初月晚出現,就再也沒有露面了。
初月晚看出了她的困惑。
“八皇姐,你試圖暗殺馳俊侯的事,裕寧不會原諒,但暫且也不會再提。”初月晚道,“今日裕寧就是為你而來的。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再次被人利用,而且這次,牽扯到了先皇后。”
初淺夕一愣。
“我要殺雲錦書,跟先皇后何干?”她否認。
“裕寧也知道其中有些太繞了,大致的意思,該是因為針對雲家,繼而與裘家舊案掛上了鉤,偏偏裘家和先皇后是同黨的隱秘被發覺。別人都知道八皇姐你對自己的身世不平,因而覺得你想要弄清楚自己出生那一日裏,同在產房的先皇后死因。有人懷疑,你爲了查出裘家和先皇后的關聯,被想要扳倒雲家的人利用了。”
初月晚說完看著震驚的初淺夕:“八皇姐,你或許並沒有這個心思?”
初淺夕站起身:“我瘋了麼?我去查先皇后?!這種推斷毫無道理可言!”
初月晚往後退了退,也不再吃了。
“是誰跟你說的?”初淺夕靠近欄杆,披著頭髮的模樣當真有幾分瘋了似的。
“這已經不重要了。”初月晚道,“父皇已經知道了。”
初淺夕一口氣憋在胸口,無法呼吸。
“因為此事,肅親王府也受到了牽連。”初月晚冷靜地看著她,“二皇兄迴避了先皇后與裘家的關聯,因此沒有追查,但是現在由於你的暴露,知情人都在懷疑二皇兄為何沒有查證此事,朝中怕也難平。父皇想要壓住怕是很難了,八皇姐,你究竟有沒有想要了解過先皇后的事?”
初淺夕驚恐地看著她。
“若你真的於此有關,雖然因為你什麼都沒做到,父皇可能不會降重罪責罰。”初月晚道,“但是爲了防人之口,你府上的人恐怕都難以保全。你有沒有什麼想要保護的人?有沒有對這世間有一點留戀的東西,裕寧可以幫你。”
初淺夕如遭五雷轟頂,之前的所有自信,有恃無恐一般的冷靜,都付諸流水。
她跌坐在矮榻上,靜了許久。
初月晚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回答,慢慢靠近牢籠。
初淺夕抬頭,目光把初月晚悚得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