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我沒贏他。”言雁馬上便不開心了，“不過你上也沒事吧？你畢竟殺了雲錦書，殺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調遣官還不容易。”

    “那樣我就暴露了。”雲錦書提醒她。

    言雁使勁兒點頭，說不過說不過。

    “下次烏布蘇會是統領親自來嗎？”她有些不太託底。

    “今日來過，已經算是對天狼王的交待了，之後時間大可拖久一點。”雲錦書道，“這件事你也不用擔心，哲提一定會親自來的。”

    “為何？”

    “因為他是個色鬼。”

    言雁臉色一變：“你……你這話什麼意思，拿我當誘餌嗎？”

    雲錦書聳聳肩嘆氣：“別鬧了，他只是過來完成任務，還有很多東西能拿來威脅他，既然這次他願意服軟，那麼想必他腦子是清醒的，不至於貪色到那個地步。而且未必打得過你。”

    言雁“哼”一聲，轉身走了。

    突然外面有士兵跑進來，朝她忙喊：“公主殿下！王城出大事了！多羅部落的大將安格被人殺了！”

    院中眾人都齊刷刷地朝著那邊看去。

    言雁停滯了許久，道：“誰？”

    ……

    夜色深深，巷中無人往來。

    來的路上，街上游蕩的酒徒中顯然少了很多穿金戴銀的大人物，果然這世上，大部分的有錢有勢人，都是很怕死的。

    “多羅部落，是這次事關託玻生意的把關人。”

    狄伊一邊說著，一邊將腳趾頭往雲錦書的腿上伸，雲錦書嫌煩，默默把凳子往後稍了稍。

    “那天你們一起喝酒的時候，旁邊的文官也是能在這筆生意中撈一把油水的人吧。”雲錦書早就猜到了。

    “沒錯，但是你知道，酒水這些東西，是卡關卡得最厲害的。”狄伊道，“而且也是必需品，出入額巨大。這傢伙要卡我們與託玻之間的走貨，每次都拿大頭。我已經忍他很久了。”

    “你殺了他，還有下一個安格出來接手這個空缺。”雲錦書不以為然。

    “那就再殺一個。”狄伊笑著抽了口煙。

    昨夜完成這場暗殺的交易之後，今日城中便有人發現了安格沒頭的屍體橫在街上的垃圾堆裡，野狗將其刨出來才被發現。此事馬上引起了全城的轟動，那些相關人等和有著相似職位能力的人也都因而覺得背上生棘。

    而云錦書也依照自己的計劃，再次來到倉庫商討下一步的對策。

    現在的狄伊雖然腳丫子不老實，說話倒是老實很多了。

    “這些人查不到我頭上。”狄伊跟他說，“因為我們看起來關係很好，每次讓利也都是行當里約定俗成的規矩，十幾年了都是這樣，何況這本就是個不能見人的生意，安格也不希望自己被查出來，那文官跟我是一夥的，都想讓他死，不過也不好說這人現在正擔心我盯上他呢。”

    “但是他不會說出去，因為他也拿了利。”雲錦書道，“確實是不錯的計劃，只要天狼王沒有下決心去查，就不可能查到你們之間的恩怨。現在就看多羅部落想不想把事鬧大了。”

    “這不是您有對策麼？”狄伊的稱謂頓時變了，“雲大人。”

    雲錦書平靜。

    “我聽說了，這城中有中原人的奸細，還聽說……”狄伊起身在他身邊繞圈子，“中原那位英勇神武令我們達沓人也聞風喪膽的少將軍雲錦書沒有死。”

    “頭銜有點長。”雲錦書挖了挖耳朵。

    “你就不怕我說出去？”狄伊彎腰，胳膊肘搭在他肩上，“說連笳拉貢旗的阿蘇勒，其實就是雲錦書。”

    雲錦書笑而不語。

    狄伊知道威脅他是沒用的，緩緩起身。

    “能一刀齊齊地斬斷安格的脖子，悄無聲息地將人頭送進我的酒窖，果然名不虛傳。”狄伊笑著說，“你不是隻有到最後一刻才能交貨，而是無論給了你多長時間，你一定會卡在那個時刻交給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等閒之輩，你在恐嚇我，表示你想讓我什麼時候死，我就絕對無法多活片刻。”

    “廢話就不用多說了，交給你的事，能辦不能辦？”雲錦書問。

    “下一個報酬是什麼？”狄伊含著煙桿子問。

    “你先回禮，下次自然還有你的好處。”雲錦書道。

    “我想不明白，你要維繫兩國之間的正常往來，為何不選個更有希望的人。難道只是因為回輪東更好控制麼？扶植他可是會費不少功夫。”

    “就是因為這個，有希望的人自然多得是，而回輪東這樣的人則很稀罕。”

    狄伊吞雲吐霧，想了一折，說道：“那‘雲錦書’還活著的事情……果然也是你自己放出來的吧。你們連笳拉貢旗的人，尤其是那位小公主，知道你是誰麼？”

    “她也有用，擇日你們應該會見個麵。”雲錦書並不正面回答。

    “看來你準備將連笳拉貢旗作為回輪東的第一手支援了。”

    “作為第一手還不夠，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酒館熟客的名單給我一份，要最近的。”

    雲錦書說著也從椅子上站起來，狄伊在門口饒有興味地看著他，手指總是一副閒不住的模樣敲來敲去。

    “我還是那句話。”狄伊道，“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我這兒享受一下。”

    “謝了，狄伊老闆。”雲錦書一改冷淡的面色，桃花眼對著她一掃，走出門去。

    狄伊屏息到看不見他的影子，才緩緩地長出一口氣。

    ……

    這天夜裏的夢，雲錦書終於記住了。

    他夢到自己在京城，然而裝扮卻風塵僕僕，還留著達沓的小鬍子。一片春光裡，一雙白嫩的小手捧著他的面頰，捏完了臉蛋揪鬍子，這搗蛋鬼發出銀鈴般嘻嘻哈哈的笑聲。

    “小舅舅的鬍子這麼長了。”初月晚好奇心大過了對他美醜的評判，只顧著玩，“還有好多小珠子，還要編成小辮子啊……要是父皇那麼長的鬍子，應該可以編成那——麼長的小辮兒吧。”

    “晚晚會不會嫌棄小舅舅現在的樣子呀？”雲錦書笑道。

    夢裏的初月晚凝視著他許久，正在他緊張等待的時候，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會喲。”初月晚圓溜溜的眼睛眨巴著，“小舅舅快回來，晚晚要不停地挖苦你，好多天都不會停！”

    他醒時，樓外馬蹄聲緩緩，夜色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