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夜裏的那個聲音。

    雲錦書，難道真的是傳聞中的戰神大皋雲少將軍？可那聲音低沉可怖不像跟自己年歲相差不遠的年輕人，甚至不像……人。

    言雁見他忽然這麼緊張，有些想不明白。

    她默默心裏嘀咕了一會兒，可算把自己給繞明白了。現在不就是要讓回輪東相信雲錦書還活著麼，她自己跟阿蘇勒知道雲錦書死了就行了，所以雲錦書跟著連笳拉貢旗回來這件事根本毫無根據，出了一件血衣拿不出任何證據，又何況，血衣歸屬是什麼人，誰知道呢。

    “讓他們相信這個人在城中，就足夠了。”那時阿蘇勒提醒過，“他們若要追溯此人的來源，以及連笳拉貢旗做出這種判斷的依據，倒不如就利用這件血衣，讓連笳拉貢旗做個吹號人。”

    言雁叫了回輪東一聲。

    “那人不一定是跟著連笳拉貢旗回來的，說不定早就來了。你也知道，絡子坡一戰之後過了數日我們連笳拉貢旗才趕到，怎麼可能那麼巧地碰上雲錦書。再說大漠之中天氣瞬息萬變，他能在那地方活著等到我們出現？任憑雲錦書料事如神，也不可能算到連笳拉貢旗一定會出現在絡子坡附近。”

    言雁說著，抽出自己的匕首，帶著鞘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滑了一條線：“這是絡子坡，”說完她又在旁邊點點，“這是連笳拉貢旗當時的位置，而這裏纔是戰場的準確地點。”

    回輪東吃了一驚：“這中間差著近百里，路上連草木都沒有，徒步穿行根本不可能。”

    言雁點頭：“可不是？從前還有一些聚落，這些年都在黃沙下變作了魔鬼城。雲錦書若要來到王城，根本等不到連笳拉貢旗。我認為他應該很早就出發了，那件血衣沒有被土埋藏的痕跡，也沒沾染屍水，應該是他路上脫下，順風向飄到了連笳拉貢旗的巡邏營地附近。”

    回輪東仍是覺得詭異，若在自己耳畔說話的人不是雲錦書，那又是什麼東西。

    但若那真是雲錦書，就更不能說雲錦書是跟著連笳拉貢旗一起回來的了。

    不然這個聲音的主人，說不定會在父皇下令處置連笳拉貢旗之前，再次找上自己門來。

    而且現在……

    “你想要和你的王兄爭一爭嗎？”言雁問。

    “爭什麼？”

    “王位。”

    回輪東愣住。

    言雁說完攤手：“說來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你應該想吧，不然你為什麼要去遠征？為什麼又要來跟你父親報告什麼中原人的事情，搶著想要立功？我打仗殺人，也是想得到阿爹的獎賞，說不定能讓我代替我那個蠢哥哥掌管這一支軍隊。”

    “王位跟你這些不一樣。”回輪東焦急。

    “有什麼不一樣？”言雁道，“我本來想，天狼王是神聖不可冒犯的神明使者，然而昨日見過，覺得也不過如此。祭司巫師也有算錯天命的時候，天狼王世.襲傳承，也許是子嗣的血不夠乾淨了。”

    回輪東“嚯”地一下站起來，言雁訝異地看著他。

    她說這些確實無心，若說敬畏，確實有些敬畏。但達沓人是崇尚信仰與武力的，若達沓王本人是個高大威猛氣勢逼人的嚴肅君主，或許言雁對他還會打心眼裏敬佩幾分。可這人年紀太大，言雁早就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了。一來沒聽說親自帶兵打過多少仗，二來又看不出哪裏符合作為神使的外貌特徵，所以很失望。

    於是也就只剩下了對他權力的恐懼。

    若不是部落命運掌控在天狼王手裏，言雁的性子定不會輕易罷休。

    回輪東站起來後看著言雁半天沒吐出一個字，還憋紅了臉。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是隨便說的麼？

    野路子來的部落果然是毫無教養，口無遮攔。

    但或許……或許連笳拉貢旗是自己能抓到的唯一機會。

    “雲錦書真的活著？”他問。

    “我猜的。”言雁答道，“所以，不確定的訊息，不能向天狼王傳達。只是，預警讓你務必留意。”

    回輪東兩手攥緊。

    這不就和父王要查王城裏的間隙對上了麼？

    父王怎會憑空降下這樣的旨意，必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端倪，如此一來，沒準雲錦書已經早早抵達了王城，在這裏做了什麼尋常人並未察覺的事。

    抓到雲錦書……就能立功成事。

    “那件血衣在何處？”回輪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