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此時伴君如伴虎
從坤慈宮出來,初永望顯然有很多很多心事,讓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雲錦書並不主動搭腔,陪著他靜默地走了一路,心裏盤算的事情,暫時也不去盤算,以免讓賈晶晶這種長於察言觀色之人看穿自己的心中所想。
初永望許久才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憂慮,便嘆口氣道:“朕有點乏了。”
“皇上不妨回宸極殿歇歇吧。”雲錦書順坡下驢,“咱們也走了不少時候,這種暖融融的天氣,就是容易叫人睏乏,臣也想找個地方躺躺。”
“你想去哪裏躺?”初永望回頭審視著他。
“皇上的龍床可準臣躺一躺麼?”雲錦書故意打趣道。
初永望嗤笑:“行啊,小時候你又不是沒睡過,以前輔國公抱你來宮裏見母后,你又哭又鬧的,還得母后哄你才肯睡,先帝都沒辦法。”
“那是臣多大時候的奇聞?”
“一歲吧,不能再多了。”
“皇上光記著臣的壞事兒了。”
初永望忍俊不禁,笑完又是一番黯然:“朕還記得,小時候朕一哭,先帝就皺眉頭。朕就不敢再哭了。”
“皇上。”雲錦書看著他,“先帝已經不在了,皇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初永望有點恍惚,撇開了眼神。
雲錦書確實覺得,這次回京後,見他有些不對。
現在的皇上,恐怕在經歷了某場自己沒能見證的變故之後,已經崩潰成了另一副模樣。
太后的那幾個字,不是爲了讓他指控揭發初永望犯下了什麼傷天害理的罪行。
而是警告他——要小心皇上現在的變化,才能活下去。
要護住如今的皇上,首先不是幹掉他的敵人,而是儘可能讓他自身保持穩定。
雲錦書驟然覺得肩頭重達千鈞。
他並沒有十全的把握能讓初永望放下心防,畢竟已經離京多年,這些年發生的事情,自己也並不知道全貌。有些事情,自己更不能提起。
也許安定皇上這件事,到底是要由晚晚來做的,而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就是鞏固晚晚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幫她一把了。
只是今日太后提醒的那件事,晚晚知道了麼?
應該還不知道吧,畢竟這種事……怎麼能讓晚晚承受得來。
雲錦書強迫自己收回思緒,注意著初永望的動作。
“朕有事情要問你。”初永望忽然說,“昨日裕寧去你那裏,沒有再問起肅親王府的事情了吧?”
“沒有,晚晚只說想念臣了。”雲錦書道,“於是臣陪她多坐了一會兒,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這倒沒什麼,她總是想你。”初永望點頭,“不過昨天她還去了從前八姐的住處,裘鳴去見過她。朕以為她去見你,應該是聽到了什麼話。”
雲錦書疑惑一下,道:“晚晚沒有提到這些。”
初永望直視著他的眼睛,彷彿在洞穿他的魂魄一般,看了許久,眼睛一眯:“看來是吧,朕也聽說她讓內務府好一頓折騰,可能只是個意外?”
“晚晚倒是說了內務的事情。”雲錦書答道,“晚晚說起,有些閒雜小事,不希望處處攪擾皇上,於是自己直接跟內務發出指派,可以免於皇上操心。”
“裕寧比往日多心了。”初永望皺眉不展,“朕還是希望她無憂無慮一些,這些事情也不至於佔用朕多少工夫。”
“想來宮裏日常也不會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皇上何不撒開手、當做陪她玩玩過家家呢?”雲錦書迂迴著說。
初永望笑了,道:“也是。”
賈晶晶在旁聽得很緊張,最近初永望跟誰說話他都緊張,雙手在袖子裡直冒汗,然而現在手裏的割傷又沒有好利索,一緊張就會隱隱作痛。
他雖縮著手了,但云錦書這般鷹一樣的眼睛看得很明白,賈公公這手上的傷,怕不是什麼弄茶燙的。
伴君如伴虎的滋味,雲錦書並不陌生。
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和初永望之間也會有這麼一天。
方纔那話,分明是初永望在擔心連晚晚都對他有所隱瞞,而傻乎乎沒心沒肺的晚晚纔是最貼心最令人安穩的。
雲錦書縱然覺得晚晚已經長大成人,能擔大任了,卻不能讓初永望這樣認為。
他驀地想到繡圖上的那隻兔子,暗暗緊了一下眉頭。
“說來,裘鳴這兩日消停了不少,應該是那日你對他的教訓起了效。”
雲錦書早已將之前和裘鳴交手一事傳達給了初永望,對此初永望並未有太多表示。
“皇上下次見他,可別叫他摘面具。”雲錦書提醒道,“那傢伙現在沒臉見人了。”
“那朕可得叫他摘下來看看。”初永望煞有介事。
兩人沒再走遠,停在一處宮牆的拐角。
“還想躺龍床嗎?”初永望朝他問。
雲錦書眨眨眼:“還是算了,臣睡相不雅,若四仰八叉地躺下了,皇上難道睡臣身上嗎?”
他說完,跟初永望相視一笑。
“臣想去看看晚晚。”雲錦書道。
“你去吧。”初永望揮揮手,“別睡椒房殿,不然朕打斷你三條腿。”
雲錦書拱拱手,故意麪朝他後退了幾步,跳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