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所有的窗子都開啟透氣，從視窗瞥一眼便看見有些人坐在窗前不知忙碌著什麼。初永望打頭進去了，有些驚訝地看到雲太后正倚著宮女坐在床上，看著另外一名宮女藉着窗邊的光繡兔子。

    可是，母后的眼睛不是已經看不到了麼？

    初永望疑惑著，也不好張口說話，只叫別人都繼續手頭的事，而自己則坐在床的另一邊看著雲太后。

    雲錦書在初永望身邊站著不出聲，看姐姐如今明顯有了不少白髮和皺紋。當年離京的時候，姐姐還是傾國傾城的模樣，想不到才幾年會老了這麼多。

    依然是美的，卻美得蒼涼了。

    “晚晚現在有姐姐從前那麼美了。”他心裏暗暗對雲太后說著，“姐姐一定很欣慰吧。”

    他看得出雲太后眼睛患了病，聽說是皇上駕崩後給哭壞了的。

    從前也是被朝野忌憚為“狐狸精”、“妖后”的姐姐，其實只是個痴情的傻姑娘啊。

    窗前的光像一層朦朧的紗，將雲太后和那幾個宮女的輪廓照出一輪暈影。雲太后摸索著已經繡好的部分繡圖，直說：“繡的真好，小兔子有模有樣。”

    “葳蕤的繡工是咱們尚衣局頂尖兒的呢。”旁邊的宮女給雲太后揉著肩哄到。

    “太后喜歡什麼，葳蕤就給太后繡什麼！”那名正繡花的宮女葳蕤接著說道。

    “好，這針腳繡什麼哀家都喜歡。”雲太后心情暢然，又輕輕摸了摸那繡花。

    初永望抬眼看看雲錦書，讓他去跟雲太后說說話。

    雲錦書從命，輕聲走到雲太后面前蹲下，道：“姐姐，錦書來看你了。”

    她確實看不清楚了，但人走過來走過去卻是有感覺的。雲錦書動作很輕，話語也很溫柔，雲太后愣了一下，忙抬起手來尋他，宮女引著她探了探，雲太后一把扣住了雲錦書的額頭。

    “錦書，回來了......”雲太后喜不自禁，直在他頭上揉著，開玩笑道，“怎麼這麼低，你是變回小孩子了麼？”

    雲錦書乖乖蹲在床邊，讓她隨便揉：“錦書變成小兔子了呀，姐姐現在肯定認不得錦書了。”

    “胡說，兔子毛纔沒這麼硬。”雲太后調侃著，在他頭上拍了拍，“坐過來吧，蹲著怪累的。”

    雲錦書起身，那名扶著雲太后的宮女讓出位置，雲錦書接過雲太后的手臂扶著，坐在床沿。

    “姐姐可要保重身體。”雲錦書道，“一轉眼不見，姐姐又清瘦了。”

    “這些年是過得真快。”雲太后點頭，“哀家土埋半截的人，瘦點胖點又能怎樣呢，你們好好的，哀家才高興得起來，有胃口吃飯不是？”

    “那姐姐可不用擔心，錦書一頓可能吃了，沒個兩斤肉下肚是飽不了。”

    “能吃好呀，晚晚愛吃，你也愛吃，那不是吃到一起去了。”

    說到這裏雲太后忽然定了定神，道：“哀家想起來了，你回來以後，晚晚是不是與你退了婚約？可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雲錦書確實為難：“確有此事，不過......如今錦書倒也可借這個契機，和晚晚重新開始了。”

    “你們的事，本來我們也不該插手的。”雲太后有些犯愁。

    “姐姐不必在意，臣依然會好好照顧晚晚，負起責任來，一如往昔。”雲錦書堅定。

    雲太后有他這話放心了不少，握著他的手拍了拍，彷彿將重擔如是交到了他的手裏。

    他們聊得輕鬆自在，一旁初永望半句話也沒有插嘴，只這樣靜靜看著。情況的確好多了，自己在這裏也不會那麼尷尬，看來以後看太后，還是帶著雲錦書比較穩妥。

    “皇上......”賈晶晶想詢問他是否想要和太后說說話，好提醒雲錦書給個臺階。然而初永望只是看著他們搖了搖頭。

    雲太后和雲錦書聊了一會兒家裏的事，問問如今已經退休的輔國公平時都怎麼樣，雲錦書如實把老爺子和老夫人的日常活動稟報，聽得雲太后不時笑起來。

    “說來，望兒也有四五日沒來了。”雲太后忽然將臉轉向初永望，“今日不忙？”

    初永望一愣，忙道：“母后惦記，朕今日下朝無事，之前一直記著有日子沒來請安了，便特地帶錦書過來看看您。”

    “有心了。”雲太后道，“哀家最近一直沒精神，看不見東西呀，人就沒有來頭地睏乏。想是從前天一黑就到了睡覺的時候，現在天黑是不黑，都好像天黑看不清的時候似的，身體就總以為該睡覺了呢。”

    初永望苦笑。

    他一直覺得只是母后不願意理會自己，故意躲避相見而裝睡罷了。

    也許是見到了雲錦書，才故意這樣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