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莊小姐很不高興
開蒙課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開蒙,一部分人認字,一部分人寫字,一部分人開始學音律了。
初月晚還在跟筆較勁,但是先生十分用心,一直過來扶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練字。
“小殿下之前是哪位名師陪著練的呀?”先生問。
“小舅舅。”初月晚答道。
“哈……怪不得,好手筆,好。”先生恍然。
這字雖然歪歪扭扭的,但筆鋒轉折很有風格,顯然經過高人提點。先生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是哪位名家,若是雲小公爺那就對上號了。
雲小公爺的親爹輔國公那一手好字,驚鴻游龍一般讓皇帝誇了不知道多少年,在整個大皋朝文人墨客之間自成一派,人稱“雲公體”。
這字,自然也就傳給了雲小公爺。
先生更加得罪不起,皇帝那邊很多事情處理起來並不會親自下場,所以有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和為貴。但是朝臣國公就不一樣了,隨便幾句話就能興風作浪剷除異己,借刀殺人。
更不要提以文臣的能耐在大皋朝打下半邊天的雲家……
“這字,我教是不教……”先生愁的要命。
不教不行教歪了也不行。
怎麼這麼麻煩。
為什麼這丫頭不是個厭學的?安安靜靜睡覺不好嗎?就算是調皮搗蛋玩自己的去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認真唸書寫字??
初月晚聽不見他腦仁兒裡的碎碎念,一味練自己的。
寫寫畫畫時辰過得飛快,很快午休的時間就到了,初月晚惦記著莊小姐是不是不開心,便要去窗邊找她。
然而她剛閒下來,周圍其他的孩子就都圍過來“噓寒問暖”了。
“裕寧殿下,我是正三品徐侍中之子徐洋,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就好。”一個七歲男孩子最快地跑到她面前。
別人也趕忙自我介紹:“裕寧公主,我是懷王家的老二,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父親是西門將軍,我從小就跟父親打獵呢,公主殿下的騎射課包在我身上!”
“裕寧殿下喜歡外域的玩意兒麼?駐託玻國大使是我叔叔,那邊的綠松石特別好看……”
“還有我還有我!我知道京城好多好玩的東西!”
初月晚被圍得水洩不通,根本沒有機會到窗邊去。
人家才三歲,行動能力真的太有限了。
對了!
“十一哥哥!”初月晚大聲召喚。
“小十三~”初永奕探頭出來。
周圍所有人瞬間讓路。
“我要去,透透氣。”初月晚一本正經指著窗邊。
“沒問題!”初永奕把手從她腋下一插,拎小狗似的把她飄移到莊小姐的面前。
初月晚一屁股在對方面前坐下,睜大圓溜溜眼睛。
周圍人等心裏直害怕:不好不好,裕寧公主怕不是為換座位這點小事就記仇了。
莊小姐當真沒想到她還能找到自己面前來,一時緊張,正在翻書的小手無處安放,碰翻了旁邊的硯臺。
墨汁“嘩啦”一下崩了初月晚滿臉滿身。
初月晚:“額……”
先生好不容易以為下課了自己能閒一會兒,看到這兒眼珠子差點沒嚇掉出來。
剛剛不還被一群小孩圍著呢嗎!什麼時候飄到那裏去的!
“對、對不起。”小小的莊小姐很侷促。
初月晚唏哩呼嚕摸了一把臉上的墨,忽然笑起來:“沒事沒事,晚晚練字也經常這樣弄滿臉呢!哈哈哈~”
初永奕跟著坐下:“小十三你現在好像一隻花貓兒誒~”
“嘿。”初月晚伸手在他臉上也拍了一對兒黑爪印兒。
莊小姐和周圍人都看呆了。
“涵涵!我來問問,你為什麼不高興?”初月晚忽然轉頭叫她。
莊小姐又是一愣:“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初月晚發現自己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上輩子知道她叫什麼,這輩子不應該知道的啊。
莊小姐大名莊涵,平時在經緯院,其他人常常叫她涵涵,初月晚聽了那麼多年也習慣了,一時竟然忘記要叫她“莊小姐”。
“咳咳。”初月晚煞有介事,“因為我會算命。”
莊涵半信半疑:“真的?”
初永奕拍著胸脯打包票:“那可不,小十三算得可準了,連你今年能吃幾頓喜酒都能算到!”
初月晚震驚。
等等十一哥哥,這個真算不到!
我只是恰好記得那年有多少皇族大婚而已!
得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哦……臣女聽說,裕寧殿下是‘福星大將軍’,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莊涵弱弱地說道。
初月晚伸出兩隻肉嘟嘟的小爪子:“五百年不行,但是十年大概可以。”
說完她頂著一張小花臉,趴在桌上看著莊涵:“涵涵,為什麼不高興?”
莊涵本來就憋氣,讓她一說更委屈了:“我不想換座位。”
“那我們換過來好不好呀。”初月晚這麼看,覺得她小時候也還蠻可愛的。
“可是那裏是皇上讓換的。”
“晚晚可以跟父皇說呀。”
莊涵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臉色像要殺人的先生,初月晚疑惑地扭頭,卻看到先生在衝着自己微笑。
“窗子這裏一點也不好。”莊涵年紀還小,沒有想那麼多,感覺到初月晚似乎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一腔不滿便直接發泄出來,“下面就是溪水,嘩啦啦的很吵,像要默書,都默不來了。”
初月晚探頭看了看外面,這邊的窗子下面就是經緯院的園林一角,流水潺潺意境極美。估計建造這處學館時,有意要將溪流鳥語做景伴讀的。只是莊涵可能不太喜歡這樣的環境罷了。
“晚晚不用默書,座位換回來吧,晚晚喜歡聽流水聲。”初月晚說的是真心話。
莊涵正要答應,忽然先生背手走來,嚴肅道:“心不靜而已,默書和外界的喧囂沒有關係。古有詩云:‘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如果這都做不到,即便默書,也只是死記硬背不能體會其中真意。”
年方四歲的莊涵哪裏能理解這麼哲理的話,整個人都聽愣了。
初月晚也覺得很奇怪,自己當年這麼大點的時候,也只是死記硬背一些詩文呀,誰能在開蒙的時候上來就懂得那麼多大道理。
“先生,裕寧喜歡這邊嘛。”初月晚賴著。
經過這幾年的經驗證明,撒嬌,是達成心願非常有用的辦法!
“小殿下,我也是爲了皇上安心。”先生語重心長地勸解她。
“父皇那邊裕寧會說說的。”初月晚也不想太為難他,乾脆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反正和父皇說一點小事,也不礙事。
先生聽了卻反而更加不舒服。
要是這麼點小事都要捅到讓裕寧公主去跟皇上求情,自己是不是顯得太沒有用了?今後的升遷豈不是很危險。
怎麼樣才能讓裕寧公主放棄這個念頭,乖乖回去待在自己的位子上。
想著,他又看向了莊涵。
這個小姑娘,區區京兆尹之女,未免太不識好歹了。
“莊小姐,你想換回來嗎?”先生故意將初月晚往自己這邊帶,一邊冷著臉給莊涵和周圍的孩子們看眼色。
周圍的孩子早就在這個先生眼皮子下面被教訓過許多次,不是用這個人的家世壓那個人,就是用那個人的錯處挑撥這個人,明明家裏的地位個個比這國子監大學士強多了,偏偏誰也不敢和他明著對抗。
“別太不懂事。”徐洋小聲在後麵碰了碰莊涵。
莊涵被他手肘戳了兩下,頓時生氣地將筆在桌上一拍,站起來道:“誰不懂事!我在那裏坐得好好的,小公主纔在這裏待半年而已,憑什麼我讓座!我不要讓!先生也不好!你們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