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早起來，沒有別的安排，初月晚就在椒房殿裡自己重新琢磨起之前的事情。

    她之前從未想到過顧御史會牽扯在整個事情裡，甚至是二皇兄的黨羽之一。看來當初彈劾京兆尹莊大人的事可能不會那麼簡單，這背後應該是二皇兄一系的奪權動作。

    可是二皇兄現在看起來並不像要害太子哥哥的樣子。

    是自己太好騙了嗎？

    初月晚愁得直抓頭。

    恐怕在那一世，太子哥哥也是清楚二皇兄的打算的，他們之前也曾明爭暗鬥過那麼多年，太子哥哥不會完全不設防。其實這些關係他們都很清楚，愁的只是一個證據。

    前世當年二皇兄是如何被發現謀逆的呢？

    皇兄現在不叫自己去調查這件事了，小舅舅似乎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夢境是從何而來，如此自己要是繼續向他們詢問當初的事情，似乎有些困難。

    此事菁兒也不清楚，還有什麼人會知道呢？

    初月晚理著頭髮，柔順的黑絲在手指尖穿來穿去，像條條小蛇。

    芙蕖見她不梳妝打扮，只在床上抱著紙筆寫寫畫畫，全是些看不懂的符號，不免擔心起來。

    “芙蕖。”初月晚道，“還有什麼辦法，找到寒香或者鄧姑姑麼？”

    芙蕖困惑著：“她們的戶籍都還在宮中存著，只要是回鄉了，就還能找到。殿下如何想起了她們？”

    “我只是想起很多人。”初月晚道。

    想要從很多人中，找到那麼可能知道真相的一兩個。

    “想辦法找到，讓她們進宮吧。”初月晚說，“我有事要聊一聊，對外面就說……公主念舊。”

    芙蕖答應下來：“那要跟皇上請示一下麼？”

    “調取戶籍需要皇兄首肯，當然還是知會一聲。”初月晚道，“反正我這裏也不便總是出去，倒不如叫舊人回來探望探望我。和皇兄說，倒可以說‘迴光返照想起很多從前的事情來’。”

    芙蕖怔住。

    殿下啊，迴光返照不是這麼用的！

    “是……”芙蕖決定不原話告訴皇上了。

    初月晚點點頭。

    這日摩天塔照舊來探望公主的情況，初月晚已經習慣不怎麼整理衣冠地見師父了，在那一世和這一世都一樣，師父彷彿永遠都在近處守候著，並不需要避嫌。

    嶽清歡進門來，看她氣色不錯，放了半個心。

    “公主殿下有明顯恢復的樣子了。”嶽清歡說著，將調好的藥材交給宮人去煎。

    “師父給做的調理好。”初月晚微笑。

    嶽清歡瞥見她桌上那一堆看不出乾坤的筆記，心裏犯起嘀咕。

    昨夜他在摩天塔準備休息了，忽然那燭光一抖，回頭看見個滿臉血的人站在身後，細看是裘鳴。

    那時候嶽清歡還以為什麼事敗露了，問了一串問題裘鳴也不答覆，這人似乎只是來包紮一下，嶽清歡給他灌下去一碗麻藥，捻鍼縫上了那豁開的鼻子。

    問都不用問，能給面前這人造成那種傷害的，除了雲錦書沒別人。

    止了血裘鳴才說出話來，只說他的打算已經暴露給了雲錦書。

    “那只是你的打算，不是本座的打算。”嶽清歡當時就告訴他。

    “我若不成，你也別指望。”裘鳴道。

    嶽清歡沒有再提。

    他與這個同盟之間的關係是最奇怪微妙的，一面來說，他們正式結盟的時候最久，關係也最為密切，幾乎對方的一切事嶽清歡都有掌握。然而，這又是他最不服管的一個同盟，明明不是對等的關係，對方卻從來都不聽話，幾乎是我行我素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你？知道本座的打算？”嶽清歡那時反問道。

    沒有人會知道他的打算。

    裘鳴的臉像一張裂開的面具，他充血的眼睛盯著嶽清歡。

    “你不希望雲錦書死嗎？”裘鳴問。

    嶽清歡從昨夜的回憶中脫離出來，看著初月晚的圖畫。

    “公主殿下在推演些什麼？”他好奇道，“本座可以看看麼？”

    初月晚猶豫了一下。

    畢竟師父博古通今，自己這些奇奇怪怪的畫，小舅舅之前也能猜個一知半解，師父說不準也會估量出來大致的內容。

    那樣恐怕不是太好。

    “只是裕寧的隨手塗鴉罷了，不好給師父看。”初月晚說著將那圖畫卷起，藏在背後。

    嶽清歡適時退讓：“本座失禮。”

    初月晚從這“加密”的文字中忽然想起之前的密令，便重新叫宮女鋪紙，她點了一些點，對嶽清歡道：“師父你看，這些是之前裕寧看到摩天塔密令中根據星圖所示的密文，不知要如何解？”

    “既是密文，又怎能輕易詳解？”嶽清歡笑道。

    初月晚往桌上一趴：“師父~”

    嶽清歡無奈搖頭：“公主殿下向本座耍賴皮，可是不太明智的選擇。”

    初月晚最好用的一招失敗了，抱頭遮掩自己的窘迫。

    難道是在那一世裝小孩子裝太久了，已經忘記自己應該守規矩嗎！

    太丟人了啊啊啊……

    “不過本座可以給出其中一些解法。”嶽清歡道，“其餘的，只能看公主殿下自己悟出來了。”

    “好！”初月晚頓時一個打挺坐直。

    嶽清歡提筆蘸墨，起手在紙上寫下端莊秀麗的字，不一會兒便寫了一整篇。

    “是《大方通國治經》。”初月晚認出這篇的內容。

    嶽清歡有些詫異，不想小公主竟然會讀過這一篇經文。

    明明收錄此篇經文的書籍只在摩天塔有，而且全大皋朝只有一冊孤本，她究竟如何得知？難道是夢中另一世所見？

    嶽清歡忽然有些後悔寫這一篇了。

    是自己過於輕“敵”了麼？竟然將這篇確有解法的經文寫了出來，以為她根本不會猜到其中奧秘，故意引她入此囹圄，其實是自己把自己給困了進去。

    嶽清歡頓筆只寫完這一段就停下了。

    “公主殿下，請把你所寫密文對應這片經文來看。”嶽清歡指示道。

    初月晚將自己畫過點的位置和字對應，似乎明白了。

    這星圖密令和經文中的行段是有對應的，但是個中並非點對字那麼簡單，而是跟星圖的具體方位、名稱、屬性都有關聯，之前在那一世，師父同樣講解過星圖的解法，自己也學了很久，勉強懂一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