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聖女在敵國現身，必有其寓意。”雲錦書用模稜兩可的話試探著，“丹朱聖女指引天國之路，天國之路在於東方，究竟踏上那片土地是追尋天國，還是說踏上去唯有一死，便直通天國？又或者，這只是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編造的一個謊言，爲了讓達沓的人前赴後繼地墜入對方的羅網？”

    回輪東抬頭尋找他：“你說的這些，難道你都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問我？”

    雲錦書站在離他稍遠的地方，靜了一會兒道：“我知道。”

    回輪東摸索著旁邊的油燈，雲錦書刀背一挑，將燈座往遠處推開，燈座摔在地上，油潑了一地。

    “我這次見天狼王，便是帶著丹朱聖女的榮光降臨。”雲錦書說著，甩手將燧石打出一道火鐮。

    那火星瞬間點燃了地上的一灘燈油，回輪東差點被火苗燎到頭髮，驚忙跳開。那火苗竄上地毯和布帳，回輪東慌忙將被子抱下來扣在火苗上捂住，整個身體在上面一滾，壓滅了火。

    他被嗆得直咳嗽，急忙跑到門口去掀開簾子，站在月光下。

    剛剛油燈打翻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對方。

    唯一的機會，又錯過了。

    “丹朱聖女……”回輪東按著胸口喘氣，靜下來思索。

    他抬頭，猛地看見了吊在杆子上搖晃的屍體，那是他帶來測算戰局的巫師。已經死了多日，風乾成了一具空殼。

    回輪東滿心空落落的，轉身回了自己的帳篷。

    ……

    連笳拉貢旗在營地裏簡單修整幾日，拔營撤退。

    雲錦書迎著清晨的陽光將帳篷捆上馬背，想起當初他第一次跟著連笳拉貢旗出動時候的太陽。大漠上的風光尤為壯麗開闊，彷彿對著天際深吸一口氣，就能將大千世界納入胸懷。

    如果將來自己能活得久一些，真想脫離那些陰謀算計，策馬揚鞭匿跡于山川草木，過無憂無慮的日子啊。

    他跨上馬背，在胸前的半塊玉佩上拍了拍。

    隊伍中的打馬呼哨聲此起彼伏，他們背對太陽，向西而去。

    ……

    此時在邊境城池中，賈若還在想著那日城下看到的暗號。

    他們對這次戰事最初得到的訊息是，天狼王派了自己的七王子來助陣攻城，為此他們特地準備了許多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然而並沒有任何訊息表明這支隊伍裡混入了己方的內應。

    這種事的確不能放風出來，不然對潛伏其中的內應十分不利。所以這次賈若看到有人在下面跑馬跑出暗號的時候並沒有亂了陣腳，只是在回頭思索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

    他們沒有訓練過士兵或間諜以這種方式釋放訊號。

    大皋朝派出的間諜更傾向於置身高層，或者作為侍者竊取戰術、地圖等等，保證人在後方，可以隨時傳遞出變化多端的情勢資訊。

    而潛入其中計程車兵，一般則會以殺身殉國的決絕在營地或戰場上發動對關鍵人物的刺殺。

    可是這個人，什麼也沒做。

    賈家軍出城殲滅敵人之後，仔仔細細勘察過屍首，並沒有發現疑似達沓人首領的角色。

    任何時候首領都是一個顯眼的標誌，要以身作則率領全軍，所以在軍中會穿著更加鮮明有特點。這樣，也方便他在受到攻擊的時候，自己計程車兵上來保護。

    達沓人不會故意將統領弄成和別人一模一樣的裝束，所以翻找屍體的時候找不到，那就是沒有。

    這次的情況不同於上回絡子坡之戰，絡子坡正趕上沙暴降臨，時間緊迫根本來不及檢查所有屍體，回頭再找的時候又已經被黃土掩埋，所以找不到雲錦書，只能判斷他是失蹤了。但是這次，根本沒有人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把屍體偷走。

    所以那個“內應”，究竟是想幹什麼？

    賈若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內應，又或許是知道了密令寫法的敵人？若是如此，那就非常可怕了。

    短時間內更新密令很不現實，而且這不僅僅是全軍都要因此受到影響，連派遣在外執行任務的人也會受到牽連，若是真的遇到自己人傳遞資訊卻遭到誤解，那麼後果更加嚴重。

    於是賈若決定不更改密令，下次遇到這人，再隨機應變。

    畢竟對方也沒有做出對大皋朝不利的事情，目前來看，還看不出對方真正的用意。

    此時他收到了京城的回信，已經確定了有人滲透軍中，和京城某些勢力裏應外合，如此看來，還必須要肅清一波紀律。

    現在連笳拉貢旗撤退，賈若將訊息傳回京城，快馬加鞭不過數日，便得到了皇帝的親筆諭旨，命他乘勝追擊，要打到達沓國的喉嚨管裡去，逼著他們吐出話來。

    “丹朱聖女”一事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了，現在有了賈蕪優的信，便知道達沓國的目標是大皋朝福將裕寧公主，如此一來，皇上的暴怒便有了來頭。

    讓賈若沒想到的是，賈蕪優還在信中強調，這次自己能察覺到危機，還是靠公主殿下親自給予幫助。而且前段時間的馬球賽中，公主殿下還救了她的命。

    欠下這樣一個人情，看來賈家已經不可避免也無需任何推諉地站隊在了太子一邊。

    只是弄丟了雲家的小公爺，不知道雲國丈能不能放過自己。

    賈若知道他會爲了眼前的要事擱置個人情感，可是畢竟沒了的是雲國丈唯一的兒子，此事必須要給一個說法。

    他急忙寫了書信，給皇上一份迴應，另外也給雲國丈一封誠懇的致歉和弔唁書。

    現在讓他覺得雲錦書死了，或許更好。

    京城多少人盼著雲錦書死，那不如暫且讓他們得償所願。

    賈若再寫第三封信，給賈蕪優，以秘文藏字於書信中，讓她得知雲錦書現在依然沒有找到屍體，將此事一定告知太子和雲皇后，讓她們不要因傷痛而被人設局。

    他思來想去，還是在這封給賈蕪優的信中增添了一節內容。

    “告裕寧公主，達沓不會善罷甘休。”賈若提筆寫下，仔細檢查確認之後，纔將三封信封好，全部疾速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