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假鴛鴦乃真陰謀
“皇兄……皇兄……”初永望叫他,“可以不可以不要離開九兒。”
初永年抬手拍拍他:“不怕,皇兄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初永望並不滿意這個回答,搖頭抽泣。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大皇兄離宮住在王府,幾乎只有逢年過節纔會回到宮中請安,也不是誰人都能見到。他本以為二皇兄年紀還小,要弱冠成親再走,那時候自己也大了,不會再害怕那麼多的人,不會再處理不來那麼多的事,甚至自己也可以離開皇宮……
然而分別來得太早。
初永年耐心地陪著他,輕聲道:“以後為兄總跑回來,你可不要嫌煩啊。”
賈晶晶一直在旁守著,看小太子在二皇子殿下肩上趴了很久,模樣哭到有點迷糊,依然沒鬆開手,初永年也悲從中來,把臉埋在他頸間,皺緊了眉。
……
二皇兄和二皇嫂並不是兩廂情願而在一起,而是因為陰謀。
得知此事,初月晚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她印象中的二皇嫂,絲毫不像有心計的人。或許一切都是蕭賢妃的陰謀,故意將他們二人都欺騙了。
可是賈公公又信誓旦旦地交待,此事若非提前與蕭瑤華打好招呼,幾乎是不可能成事的,畢竟那人,得蕭瑤華一人把他騙進去,而那藥,也得蕭瑤華親手給他餵了,更不要說最後清醒地大聲聲張,讓事情暴露。
連經久習武的初永年都在藥效下語無倫次站都站不穩,蕭瑤華又怎能在用了藥以後字正腔圓地喊出他的名字?
賈晶晶雖然看到的不多,但已經足夠。
“可二皇兄後來對二皇嫂相敬如賓,難道說……他們和解了?”初月晚無法明瞭其中複雜的過程。
賈晶晶遺憾地搖頭:“公主殿下還是太過單純,若他們當真和解,肅親王會多年浪跡在外,不肯回家麼?”
原來二皇兄所有的放蕩,都是對二皇嫂和這門婚事的報復。
初月晚不得不承認。
之前在肅親王府見他們一家那樣怪異的氛圍,二皇兄和二皇嫂之間看似親密卻生分的舉動,全都有了解釋。
那皇兄呢?
“賈公公,後來如何?”初月晚問道。
賈晶晶娓娓道:“後來,二皇子殿下雖然成婚,卻不肯回王府,整日不是在賭坊就是在青樓,直到王妃產子纔回去瞧了一眼。當時他當真履行諾言,常常回到宮中陪皇上,皇上對他依然依賴有加。可是……好景不長。”
初永望九歲那年,昭華殿上大皇子謀反,燒了昭華殿。
初永年挺身而出解救太子,自己卻深受重傷,臥床許久之後,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是酗酒就是泡在女人堆裡,徹底變成了一個渾身脂粉味的廢物。
彷彿有什麼緊繃着的弦從那天起斷了,困縛初永年的枷鎖瞬間鬆懈下來。
初永望失望至極。
從小到大,二皇兄沒有任何地方不是他羨慕的,初永年的才情武藝,學識乃至受到父皇的重視,都是初永望眼紅不已卻遙不可及的存在。他一直視之為偶像,渴望著受到對方的褒獎,乃至於一遇到危險就安然躲在對方的羽翼下。
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初永年的高大偉岸突然墜落撕碎,只留下一地醜陋的雞毛。
初永望無法接受他的墮落,更無法理解他將自己完全除開在轉變之外,無論問他什麼,初永年永遠都避重就輕,言之無物。
酒、賭博和女人,毀了初永望心裏那個敬愛著的皇兄。
摺子的紙頁刷啦啦地抖落再合起來。
初永望停止回憶,將所有的奏摺丟下不理,從龍椅上起身,忽然看到初月晚和賈晶晶從議政殿前門回來了。
“怎還記得回來?”初永望對他們去得那麼久有一絲不滿。
“多說了兩句,皇兄勿怪。”初月晚忙走上來,挽著他安慰。
初永望才捨不得惱她,臉上寫著不高興,心裏卻已經有點心虛了。
“你都問了賈公公些什麼?”初永望很想知道。
“關於以前皇兄的事情。”初月晚摟著他的胳膊說,“裕寧想更瞭解皇兄。”
“那些事情,直接問朕不就好了?”
“皇兄日理萬機那麼辛苦,裕寧怎麼好讓皇兄心煩?”
初永望覺得她八成問了些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也懶得戳穿。
“蹦了一天了,累了沒有。”初永望說,“回去休息吧,今日別亂跑了。”
“是。”初月晚很乖地答應,馬上穿過屏風間隙往殿後走去。
初永望待她的腳步聲遠了,該是出了正殿,便一個眼神示意賈晶晶過來彙報。
賈晶晶自是不能瞞他,一五一十將初月晚問過的話交代給了他。
初永望意料之中,嘆口氣:“賈公公說得也太過詳細了。”
“皇上經歷的苦處,公主殿下多知道得多一些,或許能更好地體諒您吶。”賈晶晶柔聲說。
“朕不需要裕寧來體諒朕。”初永望愁眉不展,“朕不需要任何人體諒,裕寧只要無憂無慮地過這一生就好,不需要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痛。朕纔是要儘可能不要讓她再接觸這些。”
“可是公主殿下一片純心,若皇上一直壓抑自己,不肯說明,公主殿下只會為您更加憂慮,鬱結不開。”賈晶晶勸解著,“皇上還是與公主殿下更為坦誠一些的好。”
“她若知道朕都做了什麼,她只會恨朕啊。”初永望說。
賈晶晶無言以對。
初永望的心緒凌亂不堪,他今日沒有心思再做事,雖保持著威嚴在殿上呆坐了整天,結果仍是一片混亂。
眼見天色晚了,他要求擺駕回宮。
“皇上回宸極殿安歇?”賈晶晶確認著他的目的地。
“去趟坤慈宮。”初永望道。
賈晶晶頓時心裏咯噔一下,但面上什麼都沒表示,只命人往坤慈宮去。
月黑風高,令人心慌。
坤慈宮中的光線總是昏暗的,初永望來了總覺得有點恍惚睜不開眼,裡面人通報,說太后還沒有睡,初永望才舉步進門,跟雲太后請安。
“望兒……”雲太后看不清他,伸著手盲人般的摸索著。
初永望半跪在她面前,任憑她的手捧住了臉頰,在五官摸索。
“你終於肯來看哀家了。”雲太后百感交集,將要落淚。
“兒子始終惦念不忘母后。”初永望平淡無味地答道。
那雙瘦削的手顫抖著從他的臉頰旁邊垂下,雲太后有氣無力地倚著軟枕,斜靠床頭。
初永望起身坐在椅子上,陪侍在床邊。
“哀家虧待了你。”雲太后喃喃。
初永望如芒在背,猛然抬起望向她,冰冷道:“原來母后也知道,自己虧待過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