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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冠禮之後如隔世

    禮畢,老皇帝走下階來,攜皇太子初永望接受群臣叩拜。

    初月晚也站起來,忽然忘記了自己前世摔斷的那條腿已經恢復正常,險些沒有站穩。

    小小的一個頓步,她恍然徹底清醒過來,抬頭注意到初永望的目光。

    初永望對著她笑了一下。

    “太子哥哥……”初月晚百感交集。

    他好像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眼神了。

    彷彿有什麼力量,隨著那頂冠冕籠罩在了初永望的頭上。

    雲錦書凝視著初永望,神情卻漸漸嚴肅起來。

    初永望本來還是微笑著望向他,卻忽然垂下嘴角。

    雲錦書又默默盯了他一會兒,才點點頭表示恭賀。

    場上鳴響禮袍,奏樂聲中,這場曬得人眼暈的大典總算到了尾聲。老皇帝和太后都年紀大了,不好久留,雲皇后跟著他們先行退場,其他人等按次序離開宗廟。有些走得不著急的,就在道場外噓寒問暖。

    “你在這兒等誰?”

    雲錦書聽到問話,轉頭行禮:“太子殿下,臣等晚晚。”

    “裕寧今日要和大國師留在此地,別等了。”初永望道。

    “那臣看看風景吧。”雲錦書沒有走的意思。

    初永望忽然想起他那個眼神,挽袖站過來道:“你今日有什麼心事?”

    “臣沒有,太子殿下有心事。”雲錦書回答,“可是因為昨夜意外,還是因為今日那頂冠冕?”

    初永望皺了皺眉。

    “若是昨夜,臣罪該萬死。”雲錦書說得不痛不癢。

    “跟你沒關係。”初永望說著便要走開,忽然袖子被他拉了一下,不禁站住疑惑地回頭。

    “太子殿下今日很開心。”雲錦書小聲說,“臣能理解太子殿下成人之喜,可我們還沒贏呢。”

    初永望瞥了他一眼,甩手將他揮開:“用不著你來指點本宮。”

    雲錦書鬆手,故意扭頭嘆氣。

    旁邊不少人注意著他倆,見狀紛紛轉頭假裝沒有看見什麼,實則竊竊私語。

    初永望不再理會雲錦書,跟雲勤問候過,便自行退場。

    早就在松樹根底下看了許久的初永年起身,毫不忌諱地走上來並著他身側走:“九兒,跟雲小公爺鬧彆扭了?”

    “我今日是掛了蒼耳,一個個的都甩不掉麼。”初永望不想理他。

    初永年左右瞧瞧沒有旁人,輕笑一聲低頭道:“為兄只是來說一聲,昨天晚上九兒的好,為兄一定銘記於心,守口如瓶。”

    初永望渾身一僵,瞪向他:“你想要什麼?”

    “為兄想要什麼,為兄自己就能得到。”初永年說著繞過他,“九兒就安心在你的東宮,瞧好吧。”

    初永望看著他的背影,暗暗攥緊雙手。

    ……

    所有來賓都已散去,日暮時分,仍有一個人站在宗廟前,彷彿一株青松。

    初月晚換好了常服出來,臨過門時,便看到一條長長的影子投到腳下。她猜到是誰了,故意不從正門走,而是繞過宗廟前的鐘樓,從那影子的背面繞過來。

    雲錦書假裝沒有發現她,初月晚一蹦蹦到他背後,抱住了他的腰。

    “誒喲,我被什麼人偷襲了?”雲錦書連忙轉過來,抄起她的胳膊拎起來兜了一個大圈。

    兩人嘻嘻哈哈鬧了鬧,他把初月晚放下來。

    “小舅舅在等晚晚嗎?”初月晚感覺好像和他分別了很久似的。

    明明昨天才見過啊。

    夢裏也只有兩天而已。

    卻是隔世。

    “對,想看看你。”雲錦書說著俯身揉揉她的腦袋,“晚晚今日冠禮上,又神遊了?”

    初月晚不成想被他注意到了,承認:“對……睡了一覺。”

    “哈哈……”雲錦書無奈,“沒事就好。”

    初月晚看著他,忽然萌生出了有些危險的想法。

    她想把夢裏的事,都告訴他。

    無所不知的小舅舅,會理解嗎?他會……給晚晚一個方向麼?

    “一會兒晚晚還有什麼安排?”雲錦書問,“老神棍不會再讓你回摩天塔了吧。”

    小舅舅眼裏師父永遠都是老神棍,沒有得救了。

    初月晚苦笑:“今日不回了,等下去跟太子哥哥和父皇請安。”

    雲錦書只要她不去摩天塔就放心,道:“那好,送你一程。”

    “小舅舅不跟晚晚一起回宮麼?”

    “我不太方便進宮,估計今後就只能在經緯院露面了。”

    初月晚有些失落,又不甚解:“為何?”

    “我是外男。”雲錦書柔聲道,“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涉足後宮未免太過失禮。”

    他捧過初月晚的臉蛋擦擦淚痕:“晚晚不怕,想見我,出宮或者去經緯院都還是見得的。”

    “晚晚只是……”初月晚不知道怎麼說。

    不想哭的呀,為何眼淚突然就落下來了。

    明明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明明心裏有所準備的。

    可為什麼……

    雲錦書見把她弄哭了,忙蹲下來抱住她拍拍,初月晚摟住他的脖子,想永遠都不要鬆手。

    “晚晚捨不得小舅舅……”她抽泣著。

    “我也捨不得晚晚。”雲錦書說,“我會來看你的,晚晚有什麼事,我隨叫隨到。”

    “沒有事也可以嗎……”初月晚看著他抽抽鼻子。

    雲錦書笑了:“可以,隨時都可以。”

    他在初月晚紅紅的鼻尖上捏了一下,初月晚悶頭打了個噴嚏。

    “小舅舅……”她幾乎要脫口而出。

    想要把夢裏的事情,一股腦兒的全都對他傾訴出來。

    如果現在不說,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那些事情,又何必說出來影響他呢?這一世,不應該再強行左右他的選擇了。

    “怎麼了?”雲錦書問。

    初月晚忽然抬頭朝他露出一個窘迫的笑容:“忘記啦。”

    “唉。”雲錦書敲敲她的腦門,“看來我們晚晚回去,得多吃點核桃仁兒了。”

    “噢對還有核桃酥可以吃!”初月晚恍然想起來。

    她拉著雲錦書的手往回走,笑盈盈的面龐在夕陽下紅潤動人。道旁的樹葉在風中婆娑,初月晚鬆開他的手,歡快地墊起腳,雀鳥似的蹦跳著遠去。衣衫在風中舞動,她跳著跳著,影子越來越長,人也慢慢地沉進一片暖色中。

    剎那間時光流轉,幼鳥的羽翼日漸豐滿,物換星移,那雀躍的女孩彷彿長大了一點點,又長大一點點,數載春秋化作暖陽中的一瞥。

    周圍的景緻轉瞬更迭,從宗廟前的松柏小徑,只一轉身的功夫便化作乾英山摩天塔頂的金輪道場。

    光華璀璨的白羽衣在風雲中舞蹈,鳴鐘震鼓聲聲,初月晚伴著漫天飛雪翻袖定場,日輪從她背後的塔尖上盎然升起。

    大皋朝,聖誕十年,新春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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