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莫待無花空折枝
微風徐來,枝丫上的細雪飄散在面前,初永望的睫毛上掛了一層晶瑩。
任姝不經意瞥過去,一時看愣了。待到初永望回頭,她才急忙垂目迴避視線。
眼看這二人氛圍大好,莫雪盈想起方纔初月晚的話,背過身鬱鬱不樂地捏緊手指。
太子哥哥有自己的事情了,初月晚便不打擾他,由鄧氏領著在梅園中四處走走,鄧氏取幾朵臘梅下來,給她插在衣襟上,樓環環也走來跟她玩雪賞梅,不時回頭看一眼初永望。
“聽說。”樓環環小小聲在初月晚耳畔道,“太子妃的人選已經內定了,太子殿下只需決定誰是側室。”
鄧氏幫初月晚拿著梅花枝,暗暗白了個眼。
這話也是隨便說的?就算真是內定好了,跟您又有什麼關係。
“真的麼?”初月晚不知。
“若我當選,十有八九是個側室。”樓環環蹲在雪堆兒裡說,“我祖父說了,我們家家大業大,可是沒有什麼實際權力,幫不了太子殿下多少。現在你看到的這些個人裡,莫姐姐的父親太尉大人,是官職最高的,而那邊的賈姐姐,是封號最高的,她的父親和幾位叔父也都是鎮守邊關的要員。而任姐姐的父親左相,是權力最大的。”
初月晚還是第一次聽人講這些,十分好奇。
“小晚晚猜猜,太子妃會是誰?”樓環環問她。
“太子哥哥喜歡誰,就是誰。”初月晚一臉的認真。
完全沒有把樓環環剛纔說的那些和選妃聯絡起來。
樓環環聳聳肩。
“環環姐喜歡太子哥哥?”初月晚看著她。
剛纔這個姐姐一直跟著自己喫喫玩玩,好像都沒怎麼和太子哥哥親近,初月晚差點忘了她是來選妃的了。
樓環環笑笑,拄著臉望向初永望。
“喜歡。”她眼中映著明媚的天青,“有的人啊……只需要看一眼,你就再也看不下別人了。”
初月晚趴在她膝上抿嘴偷笑。
“小晚晚~”樓環環戳戳她的臉蛋,“不許笑人家,人家也是黃花大閨女,好不容易纔骨氣勇氣說這種話的。”
“不笑不笑。”初月晚捂住臉。
樓環環不再看梅花前那二人,低頭唸叨著:“就算是做個側室……又有什麼關係呢。”
臘梅樹前,任姝仍在等著初永望開口。
初永望終於眨了眨眼,扭頭看著其他的梅樹:“那任姑娘以為,這園中之病梅。是去是留?”
本以為接下來的會是詩詞歌賦,然而初永望拋出來的這句話,其實處處都是陷阱。
任姝忽然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皇上栽的梅,即便是病了也不能說不留,但剛纔又不小心將“龍”與病梅的比喻聯絡起來,說二者不可相提並論,那就又沒有留的意思。
無論如何,至少要給個自圓其說的理由。
“這……病處自然也有其風格。”任姝忽然覺得芒刺在背,“這一株蜷曲枯瘦,泠然傲世,自是獨一無二的。”
初永望沒有立刻接她的話。
任姝後悔起來,剛纔為何非要自作聰明,還以為能標榜自身不與平常文士那般鸚鵡學舌,現在卻把自己繞進去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這年紀輕輕的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任姝猶豫再三,剛要再次說話,初永望忽而輕輕一笑。
“既然已經久病,去留也由不得人了。”初永望看看她,“任姑娘說是吧。”
“是。”任姝得救。
初永望向她伸出手。
任姝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當意識到是邀請同遊,頓時受寵若驚。
“太子殿下抬愛。”任姝抬起纖纖素手,便要搭在他掌中。
“這邊好景緻。”
男子清朗的聲音傳入園中,任姝急忙縮回了手。
初永望當即分辨出來人,眉頭鎖緊。
初月晚也聽出來了,望那邊月門走過來的人,可不正是二皇兄肅親王初永年?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初永年輕聲吟詠,款步帶風地走向初永望,那雙勾人的丹鳳眼俊逸風流,透著幾分叫人又怕又愛的邪氣。
初永望臉色相當不好看:“皇兄今日進宮,怎不知會一聲,也好給皇兄擺個席招待一番。”
初永年向在場幾位姑娘點頭回以禮節,繼續向初永望靠近。
“我聽母妃說臘梅開了,臨時起意來瞧瞧,誰知會這麼巧。”初永年說著,抬手從旁折了一枝開得正好的梅花,捻在指間把玩。
“皇兄賞梅,本宮就不站在這兒當影壁了。”初永望要走。
“姑娘們還在呢,太子殿下多陪陪人家。”初永年微笑著勸道,“要走也是本王走啊。”
他再次向旁邊的任姝頷首致歉,任姝掩唇迴避,臉頰卻紅透了。
初永望扭頭就當看不見。
“知道九兒不想看見本王。”初永年嘆道,“本王也不留著礙眼了,正好這向去迎一迎母妃。”
“不送。”初永望巴不得他趕緊走。
初永年經過他身側,稍稍停步,捏著梅枝的手忽然向他鬢角一挽:“今日不虛此行,這臘梅花,真襯我們九兒。”
初永望登時一股火氣竄上來,狠狠打掉他的手,憤然走出月門。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賈晶晶趕忙小跑跟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任姝不知所措,其他的姑娘聊著聊著發現太子沒了,都面面相覷。
初永年低頭看看掉在地上的梅花枝,又瞅了瞅手上被那狠狠一扇擦出的傷口,苦笑搖頭。
“這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的。”他抖抖手。
“太子哥哥!”初月晚急忙追,可惜腿太短了,跑起來也追不上。
她還沒跑到,就被人兩手抓住。
“裕寧,想不想皇兄?”初永年兜住她不讓走。
“想呢。”初月晚還真有點想他,畢竟長得好帥還是阿康的爹爹呀,可是……
她放棄反抗一個比自己高大好幾倍的大人,嘟嘟嘴撒嬌:“二皇兄先放了裕寧吧,裕寧要找找太子哥哥……”
“太子殿下沒事的。”初永年揉揉她,“怎麼這些日也不來府上玩兒?你皇嫂和康兒還唸叨你呢,記得來吃灶糖。”
“嗯嗯。”初月晚點頭。
“喏。”初永年把那支折下來的花遞給她,“送給你太子哥哥的,他忘記拿了,裕寧替我給他。”
初月晚不明不白地拿著那枝花,初永年卻將她放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