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時，裝飾豪華的十二層帝豪KTV門前車水馬龍。

    海城市的夜生活拉開了帷幕。

    小豪瘸著右腿，身穿一套汙漬斑駁的藍色工裝，肩膀上搭著一條黑黃的毛巾，推著垃圾箱，忙完了白天的工作。

    接著又要忙夜晚的工作。

    他是帝豪KTV曾經的大老闆，如今卻是門外專職的清潔工。

    就在他一瘸一拐，打算去街對面小吃部買一盒今天的晚餐時。

    吱的一聲！

    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停在他身前。

    只差三寸就能撞飛他。

    “哈哈，小豪哥，忙著呢！”

    車上一男一女，光鮮亮麗，舉止輕佻。

    說話之人是帶著白金耳環的紅色頭寸發的年輕男子。

    小豪沒有理會，依舊瘸著腿，向前走去。

    似乎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

    “喲，小豪哥，脾氣不減當年啊！”

    年輕男子跳下車，幾步攔在小豪身前。

    小豪停下腳步，低著頭。

    “媽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啞巴啦！”

    說著，紅毛男子甩手給了小豪一個響亮的耳光。

    小豪身體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但他硬撐著，沒讓自己摔倒。

    “親愛的，別戲弄這種垃圾玩了，有意思嗎？”

    車上的妖嬈女子不屑開口道。

    “呵呵！親愛的，你不知道他是誰吧？”

    紅毛男輕佻一笑。

    “不就是一個清潔工嗎？”

    女子斜視著小豪。

    “哈哈！清潔工？我們的小豪哥原來可是帝豪KTV的大老闆，這棟十二層大樓都是他的！”

    紅毛男張開雙臂，虛抱了一下不遠處的十二層大樓。

    “啊！什麼？”女子像是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一樣，驚訝地大叫一聲。

    “很驚訝是吧，親愛的，不過他現在完了，雖然還是帝豪的員工，但只是負責大門外清掃垃圾的小豪哥！不再是擁有帝豪的小豪哥，你說有沒有意思？”

    紅毛男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喲，是挺有意思的，他怎麼會落魄到現在這副德行啊？”

    女子蔑視著小豪，故意問道。

    “哼！誰讓他不會做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人打斷了一條腿不說，還屈辱的活著，整天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產業……嘖嘖……”

    聽到紅毛男惡毒的話語，小豪渾身顫抖起來，雙拳不由死死握住。

    “喲，說到你的痛處了，激動了，來脾氣了，想打我啊！來呀，打我呀！”

    看到小豪的姿態，紅毛男扭動著身體，跳起舞蹈，誇張的說著。

    緊接著，他臉色突然一變，飛起一腳，把小豪踹倒在地，接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媽的，叫你一聲小豪哥是逗你玩，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豪哥啊！”

    小豪一聲不吭，雙手護住頭部，任由紅毛男踢打。

    這樣的奚落，這樣的毒打，在這兩年中已經習以為常。

    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忍，忍到殺死那個出賣他的人為止。

    一分鐘後，紅毛男打夠了。

    “呸！你還有臉活著，要是我，早就一頭撞死了！”

    往小豪身上吐了一口痰，紅毛男轉身上車，大笑著向停車場開去。

    十分鐘後，小豪買了一份盒飯，坐在路燈下的馬路邊吃著。

    不遠處的一顆樹下，沈醉看著他落魄的背影，心中滿是震驚和疑惑，還有無比的酸楚。

    處理完項龍的事以後，他特意來看看這個八年未見的同學加鐵哥們。

    跟在他身後，看著他一瘸一拐買了一個盒飯和一瓶礦泉水。

    曾經都是掙扎在社會最底層的少年。

    八年前，家貧輟學的小豪踏上社會，也曾雄心萬丈。

    他說，我一定要出人頭地！

    沈醉臨行前，二人坐在六層高的夜色俱樂部對面的大街上，喝著啤酒。

    小豪說，我以後也要開一間像這樣大的KTV。

    兩年後，沈醉收到小豪的來信，以及兩萬塊錢。

    信中說，他已經開了一間KTV，雖然只有兩層樓的規模，但生意非常好，相信再過兩年，一定可以把規模擴張到六層樓那麼大！

    沈醉那時剛剛是千夫長。

    看到信和錢後十分欣慰。

    兄弟事業小有成就，他也一路升遷，都對未來充滿著美好的嚮往。

    又過了兩年，沈醉已是萬夫長，收到小豪來信，還有十萬塊錢，信中的字裏行間洋溢著喜悅和自信。

    KTV的規模突破六層樓，已經達到十二層，是海城市規模最大，生意最好的KTV。

    再兩年，也就是第六個年頭。

    沈醉已經貴為統領。

    小豪來信，只說一切安好，生意蒸蒸日上，每天大魚大肉，都吃膩了。

    閒暇的時候就去河邊釣釣魚。

    日子過得舒適，安逸，無聊……

    這次沒有給沈醉匯款。

    直到沈醉回來的前一個月，小豪的信中還說他在魏國的加勒比海度假。

    難道是認錯人了？

    儘管八年沒見，身材都改變了很多。

    但有些朋友無論怎麼變，永遠都會一眼認出，哪怕是一輩子。

    “小豪，你給我的信裡不是這麼寫的！”

    沈醉跟到路燈下，這句話脫口而出。

    聽到熟悉的聲音，低著頭的小豪猛地一顫，沒有抬頭。

    髒亂的幾縷頭髮遮住了他的眼。

    他似乎是不知所措，又往嘴裏快速填了一口幾片菜葉伴著的米飯。

    滿嘴飯菜哽咽在喉……

    小豪偏過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小豪，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

    這一幕令沈醉難以置信！

    甚至都沒感覺到自己說話的聲音都顫抖著。

    他的目光在小豪淤青帶血的臉上，以及身上藍色的，佈滿汙漬的工作服上，從上到下，一直看向搭在石臺上的右腿。

    “小豪，你的腿？”

    偏著頭的小豪一動不動，似乎變成了一座雕塑。

    其實，他的內心是不平靜的。

    八年未見，兄弟，久違了！

    只是……

    他不想讓沈醉看到這般狼狽的模樣。

    既有自卑，也有擔憂。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八年前血氣方剛時，一個火星就會暴怒的年紀。

    這八年他經歷的太多，看清了社會的殘酷。

    他風光過，飄然過，目空一起過。

    然，這個社會並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簡單。

    混口飯吃容易。

    當個小老闆也簡單。

    混成所謂的大老闆以後，各種難以想象的坎坷就接踵而來。

    有錢固然能順利解決很多問題。

    但要看跟誰比，要解決什麼樣的問題。

    海城市的有錢人只是給他出了一個小小的難題。

    他就無法擺平。

    如果被沈醉知道，他一定會去幫他報仇。

    可是那樣會連累沈醉。

    帝豪KTV現任老總曾經是他的小弟，勾結外人侵吞了他的產業。

    對付他的小弟都萬分困難，更何況背後的人呢。

    “吧唧吧唧！”

    小豪大口嚼著口中的飯菜，撐的滿滿的米飯隨著嚼動，灑落到衣服上。

    還有眼眶中飽含冤屈和見到老友時激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