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眨著眼，不明白顧乾軒話中的意思，她撓撓頭，笑著道：“我與王爺相處自是和睦，若這是恩愛的話，那便是恩愛了。”顧乾軒眼底閃過一抹落寞與苦澀，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與一個小孩兒互訴心腸，更何況這個小孩還是自己一直都想殺死的小孩。

    “你不懂朕的感受，朕怕是這輩子都無法開心起來。”顧乾軒半真半假地嘆氣道，虞姝眨巴眨巴眼，不明就裏。剛想問話卻見顧乾軒站起身來，他吃了一口茶，徑直地走向前頭的亭子處。正是寒冬的時候，微風漸冷，雲霧遮掩月色，這片園子只有她與顧乾軒兩個人，外頭的熱鬧仿若要把這裏隔絕了一般，就連燈火也灰暗地很。

    “聖上，你不冷麼？”虞姝呼了口熱氣，搓了搓手上前道，“若你回了房中，那裏有暖爐，還有溫菜伺候，點心也有的，比起在這兒，屋子裏更好。”

    “既然你覺得冷，為何不走？”顧乾軒反問，這小丫頭，明明不喜歡自己，卻偏偏又要管自個的閒事。

    “因為你不開心啊！”虞姝回得理所當然。今日全天下的人都對他說著恭喜，可他卻是形單影隻神情落寞，這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帝王，反而像迷了路的孩子。

    顧乾軒怔怔：“你不是怕朕麼？為何朕不開心你要過來安慰朕？”“因為聖上也陪著虞姝玩耍過啊！”虞姝道，“以前虞姝怕聖上，但是現在不怕了。”顧乾軒眉眼一暖，輕聲道：“所以，誰陪你玩耍了，你就不怕誰？”

    虞姝正要搖頭，腳下卻倏地被什麼東西扯了扯，她低頭看去，是那隻在園子中的兔子。虞姝眯眼甜笑，彎腰抱起小兔子來。

    “我就是跟著這隻兔子來的！”虞姝把小兔子衝着顧乾軒揚了揚，“聖上，原來宮中也是有養兔子的，就是它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小兔子的鼻子一抖一抖，圓滾滾的身子乖巧地趴在虞姝的懷中。

    顧乾軒神色微微訝異，他垂下眼眸：“宮中自然不能養兔子，這兔子是朕養的，還有更多，你要不要看？”虞姝眼前一亮，歡快地點點頭。顧乾軒勾唇一笑，轉身朝著假山林走去，虞姝抱著兔子吭哧吭哧地跟上他。

    兩道人影一長一短，前後無言並行著。待走到一處小院時，顧燁寒推開了門，裡頭竟是一大片青綠草地，牆垣一角有一處乾草搭建的兔子窩，懷中的小兔見尋到了家人，後腿一蹬，從虞姝的懷裏跳下。

    “好多兔子！”虞姝張著小手，一蹦一跳地走向兔子窩，兔子們被虞姝的莽撞嚇得躲入窩內，虞姝趴在地上，琥珀做的眸子澄澈地盯著窩裏瞧。顧乾軒抿著唇沉默，他並不理解自己為何要帶著這丫頭來自己的秘密基地，只是下意識這麼做了。

    “聖上，你怎麼悄悄養了這麼多小兔子啊？”虞姝好奇地問。

    “是朕小時候養的，以前偶然瞧見從御膳房跑出了兩隻兔子，就養在這荒院裏頭，”顧乾軒道，“沒想到這兩隻兔子一公一母，現在已有八隻了。”

    他說罷，執起木架上的胡蘿蔔遞給虞姝，順勢蹲在她身旁。虞姝捧著蘿蔔，小心翼翼地湊近兔子窩，那乾淨似春水的眸子虔誠地看著兔子啃咬著蘿蔔，像是注視什麼寶貝一般。

    那是十年前，自己因病而未完成功課後被父皇訓斥了一頓。他茫然地在宮中走著，像是一隻亂頭蒼蠅。兩隻兔子就這麼闖入顧乾軒的視線，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養下它們，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搭建了兔子窩。他幾乎每日下朝都會過來，母后發現兔子窩後，帶來宮人要剷平這裏，這是他第一次與母后作對。

    他打斷了派遣來的人，與母后爭論了三日，終是留下了這一片屬於他的天地。

    他原本以為這裏只會屬於他一人，可今日卻與自己的弟媳一同分享了。說起來還真是可笑。顧乾軒揉了揉眉心，剛放下手來，虞姝圓嫩的小掌搭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晃動：“聖上！蘿蔔沒了！”顧乾軒沒好氣道：“自己去拿！”

    “哦！”虞姝扁扁嘴，學著顧乾軒的模樣走到木架子前，可他放蘿蔔的地兒太高，她蹬著腿兒都夠不著。顧乾軒瞧著她那笨拙的模樣，無奈取下一根胡蘿蔔遞入她手中。

    “我回到王府，也要在府裡養蘿蔔。”養在哪兒虞姝都已經想好了，就養在藥園裏，她幫著林大夫照料藥園的時候也順便可以照顧兔子。顧乾軒挑眉：“你若是願意，也可以在宮中養。”“可是在宮中的話我不能時常照顧它們呀！”虞姝撓撓頭，為難道。顧乾軒眯起眼，似玩笑又似認真：“你可以住在宮裏頭，這樣的話不就能時時刻刻照顧了麼？”

    虞姝笑容漸漸斂去，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瞼，似在思考般，她抬頭篤定道：“那就與王爺分開了，我纔不要。”她的言語稚氣未脫，聽在顧乾軒耳中卻十分刺耳，王爺王爺，她十個字不離半字。顧乾軒眼底波瀾涌動，面龐卻又平靜如湖。

    罷了。

    他也無非是一句玩笑話。

    若真將虞姝弄入宮中反而會滋生意外，他將虞姝賜給顧燁寒意為羞辱，如今自己卻要把這羞辱放在自個身邊，這算是什麼道理來。

    “時辰不早了，該走了。”顧乾軒起身道。虞姝這才意識到自己已跑出來好長時間。她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放下懷中的兔子。二人走著來時的路，剛走到假山林外就見顧燁寒一襲紫衣正坐在輪椅上，他目光清冷，嘴裏嚴肅卻又暗藏着急：“姝姝！”

    “王爺！”

    虞姝幾乎是一瞬間朝著顧燁寒奔去，瞧她匆忙的背影，顧乾軒聳聳肩，這丫頭，見著相公了就撇下他，早知他就不該對她那般好來。顧燁寒尋了她快一炷香的時辰，本是想訓斥幾句，可一對上她那雙含笑的眼，批評的話語頓時噎在了喉嚨口。他擒住虞姝的手腕微微向後，猩紅冷肆的眸子看向正朝他而來的顧乾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