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伊麗道是一條道路也不對，因為大唐所謂的“道”實際上就是行軍道，就是一片軍管區域。

    伊麗道偏向於西北，是大唐最北邊的一條道路，也是大唐和東西突厥雙方的最北邊的一條線路也是直達突厥故都牙賬的最短路線。

    這條行軍道，北出金山經突厥處木昆部之後向西一直到曳咥河就可以到突厥的舊牙賬了。那個地方是突厥的五啜五俟斤所在，也是賀魯的大本營。

    自從賀魯在庭州都護府自稱沙缽略可汗之後，突厥原來的可汗咄陸可汗便不知去向了。

    有人說咄陸可汗被殺了，有人說咄陸可汗被囚禁，可是大唐和突厥實在離的太遠，種種說法無法考證。

    但是狄仁傑的想法卻沒錯。

    “無論是咄陸可汗本人或者是其本來的繼承人，都不會甘心蟄伏於賀魯之下。他只不過是憑藉摩尼教眾多高手的威嚇征服了突厥而已。五啜五俟斤雖然表面上擁護，但是他畢竟是咄陸部的人。弩失畢部想必也是口服心不服。你說的讓突厥另立可汗這一策的確可行！”

    自古以來大謀不議，只要是正確的大謀略，也沒什麼可爭議的。

    狄仁傑這個主意出來之後，僅僅就是八百里加急一來一回的事兒。還有衣輕裘一來一回的事兒。

    八百里加急的一來一回是程知節的複議，希望高宗能夠批准梁建方的建議，等到開春之後再用兵。衣輕裘的一來一回則是希望高宗可以寫一份空白詔書，內容便是冊封突厥的某人為可汗。

    “就是不知道皇上能否批准了。”程知節端起酒杯卻有些擔憂的看看天空。

    天氣不是很好，濃雲密佈。

    他在書房裏坐不住便約了蘇定方和狄仁傑兩個人烤肉飲酒。

    這酒是西北的烈酒，裡面還有馬奶，倒出來還有一股奶香味兒。

    可是，程知節卻覺得有點反胃。

    “這個你放心，老將軍，皇上一定會同意你的意思，會告訴梁建方在前方勒兵停止。我唯一擔心的是，衣輕裘這一來一回能否帶回那份聖旨？”蘇定方說道。

    他還真不擔心梁建方的建議。

    不打仗也就沒有任何風險，沒風險的事情還擔心什麼？

    他唯一擔心的是狄仁傑這麼做，能否把他想出伊麗道北伐突厥的事情說清楚。

    一方面同意梁建方的意見，另一方面則是需要一份冊封突厥可汗的空白詔書。萬一朝廷看不懂這個暗示，可就麻煩了。

    三個人之中只有狄仁傑是微笑喝酒的。三個人之中只有他安心吃肉。

    “這麼明顯的暗示，只能隱瞞那些突厥在朝廷中的眼線，瞞不了皇上和皇后。放心，衣輕裘一定會帶著冊封詔書回來，而且還會帶回一個非常明顯的暗示。足以保證蘇將軍的行軍計劃得以實施。”

    “你很自信啊？”程知節驚訝。

    “大謀不議，現在做什麼纔是最正確的？你我心中明白，皇后的心中也明白。所以剛剛看到這些東西，皇后可能會覺得奇怪。她一定會找衣輕裘問個清楚，等到真正問清楚之後，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你派的水中橋。”程知節笑道。

    “老元帥，我這也是沒法子。現在幷州初定，兵部當中到底有多少叛賊的眼線，京城裏麵還有多少李元景的餘黨，這個誰也說不清楚。所以我只能用這個辦法和天后溝通。”

    狄仁傑、蘇定方、程知節三個人都知道，這種人比較麻煩。留著不定什麼時候會洩密，斬盡殺絕又絕對不可能。

    更何況如果真的引起無辜者亂咬，那可就天下大亂了。

    所以武皇后乾脆不查，甚至連幷州擁護李元景作亂的人都不追究了，只是將他們罷免而已。

    現在越亂對賀魯越有利，越安靜對武皇后越有利。

    “衣輕裘走了幾天了？”蘇定方突然問道。

    “大概快回來了。”狄仁傑笑道。

    正在說話之間，便看到一個人身披斗篷，快步走來。

    不是去而復返的衣輕裘又是誰？

    “你，趕緊給我倒一杯酒。大冬天的讓我往長安城跑一圈，你們倒是在這裏喝酒喝的痛快！”

    來人匆匆揭開斗篷，果然是衣輕裘！

    狄仁傑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別說別的，聖旨帶來了嗎？”

    衣輕裘一笑，從衣袖下拿出聖旨。

    “不單是冊封突厥可汗的聖旨到，而且還有兵部給程知節老元帥的帖子，隨後就到。據我所知，這裏麵還特指了很多將領的鎮守的方位。唯獨沒有蘇將軍。”

    說完，衣輕裘便把聖旨放在桌上，自己則是坐下來直接拿著狄仁傑的酒杯一飲而盡。

    程知節和蘇定方尚在遲疑，狄仁傑卻哈哈一笑對蘇定方拱手。

    “蘇將軍，那我就在這裏預祝你出師大捷，凱旋而歸了。”

    “你就別預祝人家了，咱們兩個人還有麻煩呢。”衣輕裘一連兩杯酒下肚，這才說道，“武皇后還給了你五百千牛衛讓你捉拿稱綾羅。”

    “這個事兒怎麼和稱綾羅又連上了？”狄仁傑問道。

    “當然了，據說李元景、薛萬徹、李愔、李恪等人最近出現在北陰山附近，新羅人的裝扮。武皇后推測，他們可能要從漠北去投奔賀魯。”

    衣輕裘的說法讓狄仁傑眉頭緊皺。

    天魔命案，與其說是一個開頭，倒不如說是一個最終的結果。

    按照他們本來的安排，李元景幷州造反，賀魯突厥稱可汗，如果再加上一個巴蜀動亂，恐怕整個大唐都會亂成一鍋粥。

    就算是如此，面對這鍋粥大唐還是有辦法處理。

    可是如果在這一切事情之前先把武皇后拿下，也就是利用天魔命案，殺皇后嚇皇帝。最好能夠將李治嚇得一病不起，纔是他們的想法。

    如此，整個大堂才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一鍋粥，大家分著喝。

    “我覺得有點奇怪。他們都已經除了幷州到了陰山了。為什麼不去投奔契丹？反而來突厥呢？”

    “因為契丹不如突厥強大啊，契丹早就已經投降了大唐。”

    蘇定方說的是理所當然，不過衣輕裘則是大大搖頭。

    “我也覺得不對頭。這個時候投奔契丹，甚至去說服高句麗來夾擊大唐這纔是最正確的路。”

    “蕞爾小邦，能成什麼氣候？幽州刺史就把他們給收拾了……”

    程知節這話說出來之後，自己都倒抽一口涼氣。

    幷州刺史能夠被收買，為什麼幽州不行？萬里黃沙萬兩金啊！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蘇定方說道。

    “所以得趕緊平亂。想一想，他們沒有去東邊而是轉到西邊，正是爲了溝通冬期間的訊息。現在東邊還沒有訊息，就是因為東西兩方還沒有勾結起來！稱綾羅出現在陰山的訊息傳到武皇后那裏，再轉回到咱們這邊應該是三十天左右。他們現在可能已經進了突厥境內。”

    “那還吃什麼，喝什麼呀？趕緊幹活兒！”

    他們三個人呼一下站起來，倒是讓衣輕裘拿著酒杯愣住了。

    “不是，你們不能等我把這個酒喝完了？”

    “不能。”

    程知節身為中軍大元帥，兵部的帖子果然就在中軍大帳等著他。他馬上升帳，將朝廷的安排公佈下去。

    他還大張旗鼓的說，這個冬天不會動兵，而是要等到明年開春再說。

    至於蘇定方，他找了一匹馬便急急奔向玉門關北邊的營地，還停著五萬大軍呢。

    最悠閒的應該是狄仁傑了。

    他這一次出來本來就沒有任何公幹，把自己手底下計程車兵交接之後就沒事兒了，正好可以陪著衣輕裘吃飯。

    肥羊燉，白麪餅，再配上塞外老酒。

    衣輕裘二話不說，先喝了兩杯酒，這才放下筷子。

    “我的天啊，總算是能安安生成吃頓飯了。趕著夜路就給你們喝了一杯酒，那一大塊烤羊肉我一口也沒吃上。你知道這肚子多不舒服嗎？”

    “隨你便吧，現在一大鍋的肥羊燉在你這兒，不行咱們再烤只羊。”

    狄仁傑心想，反正可以找朝廷報，又不是他掏錢。

    “你就別大方了，捉拿稱綾羅之外，其實你還有一個任務。”

    “我知道，一看這個人數我就知道。我要掩護蘇定方出兵，把那些江湖手段全都排除了。也就是說，這一次出兵蘇定方的主要對手是突厥阿史那真姓的五啜五俟斤。我的對手就是摩尼教的，教主，左右護法，四大&法王和剩下的教眾。搞不好還有你的發小稱綾羅！”

    狄仁傑輕輕一拍桌子，向後一靠。

    他一個人要面對這麼多人，事情恐怕不好辦。

    “現在，就是等了。”狄仁傑說道。

    “當然要等了，給你的五百千牛衛，你還沒有接收呢。放心吧，蘇定方整軍再發也得十多天呢。我回來的時候，千牛衛已經進入涼州境內了。這兩天說到就到。”

    “我等的不是他們。”狄仁傑搖頭。“等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接到我飛鴿傳書的人。我只是擔心他能否這麼快過來？”

    “那你等誰？”衣輕裘問道。

    “唐門少主，唐傲！”